滄浪打點了村裡富戶，讓他騰出了個還算乾淨的小院來。

夏侯凝夜一進屋子，又連嘔了幾口血，一張臉煞白，若非冰台扶著，人都站不住。

“帶他去榻上。”沈半見心裡慌得要命，卻強迫自己腦子要冷靜，手更不能抖。

“師兄，我施針，你去煎藥。”

“你——可以嗎？”

“可以。”沈半見已經攤開了一排銀針，鎮定地用燭火消毒，“冰台，脫掉凝夜的上衣。”

一副針施完，沈半見手抖得厲害。

這次是累的。

姬少艾端著藥進來，見她蒼白的臉，不由重重歎了口氣：“你們這是……桌上那碗是你的，自己喝了。”

扶起夏侯凝夜，喂他喝藥。

沈半見喝著苦得要命的藥，淚珠突然像斷了線的珍珠，一粒粒滾進了藥湯裡。

她一把擦去眼淚，揚起了頭，硬生生將淚逼了回去。

“師兄，我以前還怨他，說好了做夫妻，要同甘共苦、榮辱與共，他為什麼要替我做決定，承擔本應我去承擔的一切？我也不是廢物啊！”

“如今我明白了……我寧可入陣的人是我，重傷的人是我，也好過看他這個樣子。”沈半見的眼淚又湧了出來，“太難受了。”

姬少艾又歎了口氣：“你說這話可真沒良心。除了你的病，他什麼時候阻攔過你的決定？你想做什麼，他哪一樁不是由著你來？”

“男人，還是他這樣從小被眾星拱月捧著長大的男人，能做到這個份上，鳳毛麟角。”

沈半見吸了吸鼻子：“我知道啊。我有時候想，碰到我，是不是他倒黴？為什麼要這麼待我？我何德何能……”讓他封印她魂魄三年，與她同入輪迴。

一想到這些，沈半見心裡便難受得喘不過氣來。

姬少艾搖搖頭：“你倒也不必想這麼多，好好待他便是。”

“我待他的，遠遠不足他待我的……”

“你要算得這麼清楚，就沒意思了。半見，你什麼時候如此多愁善感、婆婆媽媽了？”

姬少艾拍拍她的肩，“咱們岐黃穀的人，喜歡了就是喜歡了，愛了就愛了，不辜負人，但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去睡吧，今晚我來守著。”

沈半見搖頭：“我守著，我真沒事。”

姬少艾也沒勉強：“行吧，有事叫我。”

沈半見在床邊坐了一會，打了盆水來，用乾淨的布輕輕擦去他臉上的血漬和藥漬。

他的臉長得是真的好，即便蒼白如紙，唇色全無，依舊眉目如畫。

再擦他的手，白皙如玉，修長有力，牽著她時，永遠乾燥溫暖。

“凝夜，你要快些好起來……”她握著他的手，輕輕地說。

泛著涼意的大掌，悄無聲息地裹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