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凝夜活了二十三年，從未有如此尷尬的時刻——隻因姬少艾說的都是實話，他不但無法反駁，甚至連他自己都這麼認為。

沈半見跟著他，吃的都是苦。

冰台、滄浪偷偷瞄自家少主，向來意氣風發、矜貴高傲的世子，此時卻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似的，微微垂著頭，手足都有些無措。

少主，好可憐……

“姬少艾，你差不多得了！”

清亮的聲音驟然響起，沈半見抬著下巴，氣勢洶洶：“一件棉襖，你扯這麼多？說我就說我，你怪他做什麼？至於我過的是什麼日子，等會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瞧！”

“現在，你給我閉嘴，進去喝湯！不準再說一個字，否則我不認你這個師兄！”

姬少艾不說話了，乖乖進屋。

“渴的，餓的，都進屋，湯不多，自己分。”沈半見朝冰台和其他人瞧去。

冰台和其他人：雖然她穿著破棉襖，霸氣得卻像女王。

等人都散了，沈半見才走到夏侯凝夜面前：“乾嘛不還嘴？就算他是我的師兄，也不能這麼由著他欺負你啊！”

夏侯凝夜眼中柔軟得一塌糊塗：“隻是覺得他說得對，不知道怎麼還嘴。”

“哪裡對了？”沈半見不由蹙了眉，“你也覺得我過得慘？覺得沒照顧好我？”

夏侯凝夜沒吱聲。

“我不是三歲小孩，我有能力養活自己，我也很清楚自己該做什麼、在做什麼。即便我們成了親，我是你的妻子，我也還是我自己。我不是你的負擔，也不是你的責任。”

沈半見眉頭蹙得更緊了：“你們男人是不是覺得妻子是一件東西，沒有手腳也沒有腦子，隻能靠你們來養活來保護？可我不是這麼認為的。”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我隻在這裡依賴你，其他的，我都可以自己做好，你真的不必自責。”

夏侯凝夜伸手將她抱進懷裡：“我隻是覺得，你跟我在一起，應該比以前過得更好。”

“難道我現在不好嗎？”沈半見從她懷裡抬起頭來，壓低了聲音，“那麼多金砂啊！我師兄就是頭髮長見識短，别理他。”

夏侯凝夜彎唇而笑，心疼卻化作了緊張。

這樣灑脫又清醒的沈半見，倘若心中放下了他，便真的跟鳥兒一般，飛走了就飛走了。

那時候，他怎麼辦？

念及此，他的不安更強烈了。

他得牢牢盤踞在她心中，讓她這一生一世都放不下他。

倘若她是鳥，那他便是風，無論她飛去哪裡，她都離不開他。

*

打臉總是來得那麼快。

沿著夏侯凝夜和沈半見找到的通道，一路炸過去，便抵達了古蜀王的地宮。

那一片金色海洋，讓姬少艾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我過的什麼日子？比乞丐還不如？”

沈半見穿著破棉襖，在一邊冷酷地笑。

姬少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