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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句難聽的,人家廠還未必願意收我這樣的人呢。
連乾了三大碗米飯,將一桌的菜席捲一空,我身子這才有了些暖意,頭不暈了,背不駝了,意識也清醒了。
我終於活過來了。
文哥結了賬,招呼我出門,輕車熟路地進了家手機店,又管店主要來台來路不明的二手手機,辦了卡,遞到我手裡,最後領著我去路邊的舊衣服攤上,給我選了套像樣點的行頭。
我終於有襪子穿了,也有了雙完好的運動鞋,我把換下來的衣褲和臭鞋子全部扔進了垃圾桶裡,我終於不再是盲流了,總算有了點人樣。
這些衣褲都是小區舊衣服回收箱裡的,很便宜,連衣服帶鞋,全套下來也隻花了二十來塊錢。
别覺得文哥小氣,他隻是個不相乾的陌生人,他也許是被我的才華震驚到了,但這並不代表他欠我的,也不代表他非要幫我不可。
我們一生經曆不了幾次他人的雪中送炭,但每一次,都值得我們銘記終生。
彎腰繫好鞋帶,我對他道:“文哥,謝謝你,你這個恩將來我一定要百倍報答。”
文哥點了點頭,往我兜裡塞了五百塊錢:“我給你個地址,你現在就攔車去龍華區,那邊小旅館多的是,最便宜的房一晚上才20塊。”
他又跟我交待了些注意事項,當初他剛來深城時,也曾在廠裡乾過一段時間,他反覆告誡我,千萬不要讓他們知道我腿有殘疾,因為即使像深城這般包容的城市,也沒有殘疾人的立足空間。
交待的差不多了,文哥擺擺手,轉身就走了。
“李醜,咱們後會有期。”
注視著文哥背影消失在街道儘頭,我這才離開,我並沒有捨得攔車,而是步行去了龍華區,事實證明,我這個選擇非常愚蠢,等走到龍華區,已經是半夜兩點多了。
我找了家20的小旅店過夜,後來我才知道,他們管這種房間叫掛逼房,樓下不遠處還有10塊錢一份的掛逼飯,如果連這個都消費不起,附近還有5塊一碗的掛逼面。
為什麼叫掛逼?因為隻有窮到快死的人,才會吃這些東西,住這種房間。
這間六人房裡,混合著腳臭味和煙味,六月的深城是如此的燥熱,連空調裡吹出的都是潮濕的熱風,但這裡依舊好過公園堅硬的長椅,我再不用擔心半夜被醉漢吵醒,被巡邏的像狗一樣驅趕了。
我摸著黑躺到床上,在室友震耳欲聾的呼聲中,熟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我被兩個室友帶著去吃掛逼面,這兩人年紀和我相仿,也是準備進廠的,剛好組隊一起。
所謂的掛逼面,是沒有肉絲的榨菜肉絲麪,分量給的很足,味道也不算難吃,通過交談我得知,來深城這邊打工的,都是二十來歲的農村孩子,00後,05後多的是,那咋辦呢?找不到工作,老家種地也養不活自己,隻能進廠謀生了。
我們這樣的人,被稱為廠狗,廠狗還不算最底層的,廠狗下邊還有“大神”,那是一群徹底躺平,居住在爛尾樓裡,靠接日結維持基本生活的人。
兩人邊汗流浹背地吸溜著麪條,邊衝我抱怨,說隻有走投無路的人,沒的選了才會進廠,這些工廠不可能把你當人,你一個月累死累活,每天11小時流水線上連軸轉,最後到手五千的工資,而且到頭來你一分也别想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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