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半見一時回答不出。

蔡元羲手指夏侯凝夜：“你來說一說。”

夏侯凝夜：“因為有比祭司一族更強大、更能適應天地之道的人與族落。”

“我能猜測遠古時期發生了什麼。祭司一族是受神祇之命，帶領族落、護佑族落之人，他們能力非凡，會祭祀、堪輿、巫醫之術等等，這些能力一半融在他們血脈裡，一半代代相傳。”

“強大的能力，給予了他們至高的地位，自然有人覬覦，妄想取而代之。沒有神子血脈，無法施展神之術，那麼便以邪術補足。”

“就像‘煉魂術’，有心人窺探一二，東拚西湊，加上心狠手辣、心誌堅定，便成了以生人煉魂，逆天改命的陣法。”

蔡元羲點頭，冷笑一聲：“天地之道，比的可不是誰的血統最純正，誰的心更仁慈，而是誰更強韌，誰能活得長長久久。”

沈半見沉默許久，緩緩開口：“這也是皇甫縉雲做這一切的緣由嗎？”

夏侯凝夜回得斬釘截鐵：“是。”

蔡元羲不禁舊事重提：“我不明白，這樣一個人，老楊怎麼會收入門下？”

夏侯凝夜：“夫子確實收過皇甫縉雲，但也早與他斷了情義，隻是後一樁事，世人不知，夫子懶得說，皇甫縉雲更不可能提。”

此話一出，蔡元羲和沈半見面面相覷。

果真有隱情。

這時，姬少艾過來：“人都無礙了，接下來你們是說故事呢，還是繼續趕路？”

“趕路吧，如果你們想聽，邊走邊說……”

“想聽！”蔡元羲和沈半見異口同聲。

*

數裡之外。

皇甫縉雲又吐了血，渾身更是被剝去三魂七魄一般，痛得他止不住發抖。

不用算，他也知道以魂魄怨氣勾人心魔的陣法破了。

癱坐在椅子上，他喘著粗氣，白裡泛青的臉上，卻彎著唇角，透著一抹詭異的笑。

笑中，皆是瘋狂。

他咬著牙，牙縫裡還滲著血：夏、侯、凝、夜。

皇甫縉雲沒有一個好出身。

皇甫乃夕照四大家族之一不假，可他的父親是個庶子，親生母親更隻是個丫鬟——在高門大戶裡，連個“人”都算不上，物什罷了。

他原本也不叫“皇甫縉雲”，叫“皇甫輝”。

在子孫一堆的皇甫家，他活得很透明，逢年過節給老祖宗們磕頭，後者都叫不出他的名。

受欺負更是家常便飯，别說正兒八經的皇甫家嫡子嫡孫、跟他一樣的庶子庶女，便是嬤嬤和小廝都能踩他兩腳。

誰讓他弱？誰讓他爹不管，娘不理呢？

有一回，他被欺負得狠了，偷偷躲在角落裡，一邊哭，一邊踹樹發泄。

“哭有用嗎？”一道冷冷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他一回頭，看到了面冷如霜的婦人——由“物什”變成“通房”的阿孃。

“擦乾眼淚，跟我來。”

阿孃徑自走了，他用袖子一把擦去眼淚，跟了上去。

“天地之道，比的可不是誰的血統最純正，是誰更強大，誰更能活得長長久久。”

屋子裡，阿孃拿出《周易》來，“從今日起，你跟著我學如何成為強者。”

他怔怔看著陌生人一般的阿孃。

這還是那個唯唯諾諾、在皇甫家人面前連頭都不敢抬的阿孃嗎？

這一年，他剛滿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