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凝夜說完，所有人都沉默了。

王氏先開了口：“半見，你記得嗎？盛德十一年，我們流放離開偃京不久，柔藍就病了，一日比一日重。在奈河邊，你和差役去找草藥，柔藍在我懷裡斷了氣……”

沈半見吃驚地看著王氏：“可我找了藥回來，孩子明明是有氣的。”

王氏搖頭：“斷了氣，手腳都涼了。後來不知怎的，過了一會，手腳又漸漸轉暖，也有了氣。我一直以為是你將柔藍從閻王殿拉了回來。今日聽凝夜這麼說，事情卻並非這樣。”

蔡元羲喃喃：“奈河，傳說中人間的忘川啊，風水甚是詭異……”

沈半見：“六姑，我順一遍當年的事情，您補充。”

“盛德十一年，陸家流放，皇甫縉雲派人帶走了虞櫻。兩個三歲的孩子，遭逢家中大變，又經長途跋涉，不可避免地生了重病，甚至到了彌留之際。”

“奈河邊，兩個孩子的魂魄離體，虞櫻的魂魄進入了柔藍的肉身。”

“照理說，這種事不合天道，不可能發生，但巧的是，兩人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便成功瞞過了天道。此為其一。”

“其二，柔藍不是普通孩子，她是風曦，是女媧族落祭司之後。尋常人的肉身無法容納另一個魂魄，但柔藍怕是可以。”

“其三，之前我們算虞櫻的下落，很古怪，她活著，但算不出活著的痕跡。如果隻是她的魂魄留世，這便說得通了。”

“其四，‘歸魂陣’用的是虞櫻母親之血，所指方向卻是柔藍所在之處，加上凝夜在魂魄牽引術中所見所聞——”

她深吸一口氣，面色凝重：“所以，如今的柔藍就是虞櫻。”

蔡元羲點點頭：“都說得通。不過，我有個疑問，一個孩子變成另一個孩子，你們都沒有察覺出來嗎？”

這個問題，王氏做了回答：“倒是有的。柔藍剛來陸家那會，喜歡吃，話也不多，性子並不活潑。可那場大病之後，她話就多了，整日‘阿嫂長阿嫂短’。”

“不過那時，我以為孩子跟半見親，有樣學樣，加上家中變故，隻要孩子好好的，我也無暇多想。”

聽王氏這麼一說，沈半見也道：“的確如此，我剛去陸家時，柔藍是能坐著絕不站著的性子，後來就蹦蹦跳跳了，倒真有些差别。”

夏侯凝夜插了一句：“小橘子從小就活潑，從會爬開始，就沒有停下來的一刻。”

沈半見蹙眉，又想起個矛盾之處：“可是，柔藍一直認得我們，也一直有從小到大的記憶，卻沒有虞櫻的記憶，這又如何解釋呢？”

蔡元羲思忖了下：“興許仍跟柔藍祭司之後的骨血有關。她的肉身也好，魂魄也罷，都比虞櫻強大數倍，故而虞櫻魂魄入她體內時，她過往的記憶都留下了，而虞櫻的，則在大病和魂魄抽離時，遺忘消失了。”

長長歎息一聲，“說到底，這一切也隻是我們的猜測，誰都無法肯定。柔藍一個小孩子，更說不清楚。所以這事的關鍵是——”

她的目光從王氏、沈半見和夏侯凝夜的臉上掃過：“你們認不認？你們想讓她做陸柔藍，還是虞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