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鬨市角落裡的小鋪子,因著下雪天緣故,五六張桌子都空著。
鋪子的主人是一對老夫婦。
“顧大人來啦,還是臊子肉面?”老人家熱情地打招呼。
“周叔,兩碗。”顧錚壓下心底沉悶的心緒,朗聲道。
“好嘞!”
夏侯凝夜裝著詫異樣:“顧大人常來?”
顧錚點了點頭:“面鋪離大理寺近,味道也好,平日裡便來這裡吃早飯和午飯。”
周嬸端了兩碟小菜來:“剛醃好的糖蒜和醬蘿蔔。”
多看了夏侯凝夜兩眼,笑眯眯道:“顧大人的朋友?長得可真俊,跟從畫裡走出來似的。”
夏侯凝夜朝周嬸客氣一笑。
“嗑不嗑瓜子花生?今日炒的。”
“好啊,多謝嬸子。”
周嬸覺就喜歡好看又好脾氣的少年郎,左右也沒什麼客人,便端了瓜子花生來,跟夏侯凝夜一邊嗑,一邊嘮嗑。
顧錚的目光不由落在夏侯凝夜的手上。
白皙如玉,十指修長,剝花生時,稍一用力,骨節微微一突又自然舒展,弧線優美得惹人移不開眼。
那個人也有一雙極好看的手——手背上還有一道柳葉疤,說是上戰場時傷的,傷口都見了骨,癒合後就留了疤,他也隨它去了,男人嘛,疤痕是成熟的見證。
可眼前這雙手白璧無瑕,堪稱完美。
顧錚回神,怎麼回事,隻要看到這位傅先生,就會想起夏侯世子?
面好了,兩人低頭吃麪。
顧錚是個活得很糙的人,大口吸溜麪條,一口就是半個糖蒜。
對面的傅先生吃得也不算慢,可不知怎的,瀟灑裡自有一股優雅矜貴。
顧錚偶然抬頭,倒是愣了下。夏侯世子吃飯也是如此,即便身處鬨市,坐在侷促的小鋪子裡,也好似端坐宴席之上,這是高門大戶、世家子弟的修養。
這時,面前男子夾了一個糖蒜。
顧錚便又低下了頭,夏侯世子不愛吃糖蒜——他樣樣都好,就是有些挑食。
吃完了面,周嬸又端了兩杯熱水來。
夏侯凝夜握著熱騰騰的杯子:“顧少卿為舉子案而煩心?”
顧錚眉頭微擰,這是官府的事,他不可能跟人說,而這位傅先生這麼問,也越矩了。
他沒回,隻反問:“傅先生怎麼看這個案子?”
三**省,那麼大的事瞞不住,幕後黑手是禁軍統也算公開的秘密。
“依法辦案,嚴懲凶手。”
顧錚苦笑一聲:“要是能這麼簡單就好了。”
“確實沒那麼簡單。”
顧錚一怔,聽他繼續道:“依法,法已廢,嚴懲,凶手不會坐以待斃,所以顧少卿才會如此煩心。”
夏侯凝夜眉目凝重:“可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如果那晚不是顧少卿出現,我同窗賀檀也是這些命案裡的一人了,甚至包括我。即便人微言輕,我也要追究到底。”
顧錚看著他,想到了二十七位慘死的舉子,還有每一個舉子的父母、兄妹和妻兒。
他們該有多傷心,又該有多憤怒、多絕望?
一如,當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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