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凝夜沉默片刻：“不會，他心中還有某些執念，不會那麼輕易成魔。”

沈半見一愣，想起了他在鳳凰池陣眼裡，曆經劫難，練成“赤燎秘法”，重獲新生之事。

那時的他，是否就在成人與成魔的抉擇裡煎熬？

最終，心誌堅定的他，因替十萬將士討回公道、擔起夏侯一族匡複河山的執念，鳳凰涅槃，成為更強大的夏侯凝夜，走出了屍鬼山與鳳凰池。

可這世上又有幾個“夏侯凝夜”呢？

“如果蕭京元真的成魔，我也會想辦法控製他，不讓他嗜血殺害無辜。”

夏侯凝夜依舊是一貫的冷靜，沈半見點點頭，做好了與他並肩而戰的準備。

蕭京元在蕭家遭難後的經曆，如期抵達。

薄薄的一張紙，稀疏平常的字，讀來卻滿是血淚與陰暗。

盛德三年，蕭京元十一歲，蕭家受江南科舉舞弊牽連，成年男子秋後問斬，女眷與孩童入賤籍，世世代代為奴為婢。

盛德四年，海盜攻入東南沿海，燒殺擄掠，生靈塗炭，蕭家隻餘蕭京元及長姐、幼弟，三人往北而逃，途中遇流寇，幼弟慘死。

盛德五年，蕭家長姐染病身亡，蕭京元被賣，輾轉入雲韶梨園。

盛德十一年，蕭京元入教坊司，以琴蕭、丹青之術聞達於偃京官宦貴族，紅極一時。

盛德十一年至十二年，教坊發生數起命案，大理寺俱無下文，蕭京元險遭危難，僥倖逃脫，養傷月餘。

盛德十三年，新年，教坊司入宮參宴，惹龍顏大怒，獲罪流放昌容城。

沈半見仔仔細細看了數遍，心中既感慨，又有不少的困惑。

“科舉舞弊案罪在官府，蕭家隻是江南富商，普通百姓受牽連，怎麼獲如此重的罪？”

夏侯凝夜回憶了一下：“夕照皇帝初登寶座那幾年，為穩定朝野和四域，手段鐵腕，嚴刑峻法，江南幾起大案，倒的確牽連了不少無辜。”

沈半見不想評價如今的皇帝，她怕控製不住破口大罵，什麼“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都是扯淡。

“從十三歲到十九歲，蕭京元都在雲韶梨園，這是個什麼地方？”

夏侯凝夜沉默了下：“能進入教坊司的，都是有特殊技能之人。雲韶梨園就是學習這些技能的地方，唯有經曆層層考驗和選拔，成為佼佼者，才能被推薦入教坊司。”

聽夏侯凝夜的語氣有些異樣，沈半見不由多問了一句：“若是不能成為佼佼者呢？”

“終身在雲韶梨園做最低等的下人，或者死。”

沈半見忽然理解了蕭京元。要活著走出雲韶梨園，要成為教坊司當紅頭牌，期間得經曆多少可怕之事？

如果不是生出瘋狂的蕭京元，江南那個純良的蕭家公子怕早屍骨無存了。

至於蕭京元入教坊司後，發生的數起命案，大抵也與他有關，畢竟以他的身手，怎麼可能“險遭危難”，還得養月餘的傷？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盛德十三年，也就是今年新春，教坊司的人獲罪被流放，可這時西北還在打仗呢。既然蕭京元他們是朝中之人派來的奸細，那也得等塵埃落定之後再來打探吧？倘若西北軍輸了，西北五城也完了，他們也不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