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山嵐、冰台和淥波又搭了兩間木屋。

燕龍戰挑眉：“這是不打算回去了？”

沈半見歎氣：“祝年的阿爹阿孃傷勢太重，得等他們傷勢穩定一些，我們再啟程。”

“他們什麼來曆，值得你如此上心？”

沈半見早視燕龍戰為大哥，便將這裡發生的事，能告訴他的都告訴了。聽得燕龍戰咋舌：“你們這是曆劫，還是飛昇呢？”

沈半見乾笑兩聲：“曆劫飛昇，就差成仙了。”

又道：“看好兩個孩子，我去看病人。”

燕老大瞬間垮了臉：原來看一個孩子，如今要看兩個孩子！一個騎老虎，一個帶隻雕，看得住嗎？

祝氏夫婦精神好了許多，夏侯凝夜替兩人輸完內力，沈半見給他們換了藥，再分别施了針。兩人正要離開，祝餘卻喚住了他們，鄭重道：“多謝救命之恩。”

沈半見思忖片許，問他：“為何要拿命打開機關？為何要這麼幫我們？”

祝餘搖搖頭：“不全是為了你們，也是為了祝年。族中規矩，‘守靈人’終生不得離開雪域，除非受神諭指引的人進入爐照城，守靈之事才可終結。”

“‘守靈人’原先由各戶輪流。可族中人丁不興，一代比一代少，到我這裡已經三代單傳。”

“我爹沒得選，我沒得選，祝年也沒得選。也許，祝年的兒子也沒得選，一輩子困守於此。也有可能，‘守靈人’守到我、守到祝年這裡，也就結束了，爐照城永沉湖底，徹底湮滅。”

祝餘看著夏侯凝夜和沈半見：“可你們帶著神諭來了。那我便依照族中世代相傳的規矩，打開爐照城祭壇，讓守靈之事在我手上結束，這樣祝年才能走出雪山。”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沈半見沒忍住，脫口而出，“你問過祝年，他想走出雪山嗎？你要是在水下死了，你真給了祝年自由嗎？不是的，祝年永遠會記得，他虧欠了他父親一條命。”

祝餘神情有些怔怔的，羅氏在一邊啜泣：“就算困在這裡一輩子又如何呢？隻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什麼都無所謂的。”

夏侯凝夜握住沈半見的手，遞了她一個眼神。

沈半見平複了下心緒：“祝大哥，抱歉，我不應該指責你。你拿命幫我們拿到了密卷，我們應該謝謝你才是。你放心，我一定會儘我所能治好你和羅姐姐的傷。”

待出了屋子，夏侯凝夜輕聲說：“我理解他。”

沈半見一愣，突然就反應了過來。

北域桑野一戰，夏侯凝夜的祖父、父親、兄長，他祝融部的手下，白朝寒，還有無數的將士，用他們的命送他入鳳凰池陣眼，他才活了下來。

她方才指責祝餘，便好似指責那些以命護佑夏侯凝夜的人。

“抱歉……”

夏侯凝夜怎會不懂？

他搖搖頭，拉著她在門口坐下：“最初那一年，如你所言，我也曾怨過他們，為什麼要留下我一個人？十萬人的命，太重了，我若擔不住，便隻能入魔成鬼。”

“後來，你出現了，還有楊夫子、青粲、柔藍……我忽然明白了，他們送我回人間，興許隻是想讓我活著，活著看日升日落、月圓月缺，活著——”

他握緊了她的手，“找到心愛之人，與她長相廝守，感受人世間最濃烈的摯愛之情。”

“漫長的一生，雖有艱難險阻，可也有很多美好的人與事值得去經曆。如今的我很慶幸，我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