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禾眠亦是不相信,父親雖然對她很嚴厲、要求高,但對她亦很好。她生病了,徹夜守著;她上培訓班,無論多晚多冷,他堅持接送;她想要的東西,他幾乎有求必應。父親與她雖不親昵,但在她心中,父親是守護她與媽媽的保護神。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母親厲聲質問,什麼親子證明?這一張紙,可以隨便偽造。
溫蘭人如其名,一直給人很溫柔,蕙質蘭心的感覺。此時憔悴得一陣風就能吹倒,她從隨身的包裡拿出一本發黃的相冊放在茶幾上。
相冊裡一張張的照片,都是林明海一手抱著溫簡,一手攬著溫蘭,“一家三口”幸福地看著鏡頭,從溫簡還是嬰兒時期到高中時期。
溫簡掏出手機,播放了幾段視頻。
溫簡在跟林明海撒嬌打鬨,爸爸爸爸叫得開心,林明海亦是一口一個寶貝寶貝地喊溫簡,多麼融洽的父女關係。
林禾眠想,爸爸好像從來沒叫過她寶貝呢,經常是連名帶姓地叫她,極偶爾叫她禾眠。更不會像視頻裡那樣,跟她玩鬨。他永遠是嚴肅話少的父親。
看完相冊與視頻,林禾眠與母親的臉都刷白,一口氣堵在胸腔上不來,母親當即就昏迷了。
林禾眠隻覺得有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她身上,把她困在泥濘的沼澤底下。父親林明海已經死了,她們想問,想發泄,都找不到對象。
想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對她跟媽媽?
想問他這麼多年了,他周旋在兩個家庭裡,回家看到她跟媽媽有沒有一絲絲愧疚?
想問他到底是更愛媽媽還是更愛溫蘭,更愛她還是更愛溫簡?
你為什麼要把我和媽媽置於這樣悲慘的境地?
為什麼自己一走了之,讓她和媽媽想問卻無處可問
為什麼把她和媽媽變得這麼可笑?任那對母女欺負?
母親從昏迷中醒來,歇斯底裡地把林明海的遺像踩得粉碎,把他的骨灰扔進馬桶沖走,可這有什麼用?人已經死了,沒有留下一句話就死了。
她被背叛的憤怒以及死無對證的怨氣像一隻手不停拉扯著她的五臟六腑。她的一生都是建立在謊言之中,像個傻子一樣。
母親的感受亦是她的感受。
她此時坐在地鐵裡,想起那一段往事,依然會覺得自己被巨大的石頭壓在沼澤地裡,窒息,無處宣泄。
大一時,她夜夜噩夢。夢到她與溫簡打架,父親總是拉著她,不分青紅皂白讓她跟溫簡道歉。
開始她並不在意,那時候的父母就是這樣的教育方式,不管表面怎麼凶,心裡都是護著自己孩子的。況且自己的親生爸爸還能替外人欺負她嗎?
她在夢裡一直哭一直哭,因為知道爸爸確實是幫忙溫簡欺負她。
為什麼啊爸爸,你為什麼隻幫溫簡不幫我?
如果讓你選,你選溫簡還是選我呢?爸爸。
她哭醒了,心臟無比的疼。
後來的事並沒有就此結束。
溫蘭說:
“我不是故意要來氣你們,隻是這麼多年了,我自己委屈就算了,我不能讓小簡也委屈,永遠隻能偷偷摸摸叫爸爸,在外人面前隻能叫叔叔。現在他走了,最後一次,我想讓小簡堂堂正正地叫他一聲爸爸。”
事情哪有這麼簡單呢?溫蘭是帶著溫簡回來爭家產的。林明海當了一輩子國企老總,不可能沒有一點底子。
溫蘭說:“我問過律師了,非婚生的子女也是第一順位繼承人。”
母親已恢複冷靜,咬著牙說:“姓林的隻留下這一套房子,沒有餘下一毛錢。他一輩子假裝清高,隻肯拿那點死工資,才會受不了上邊調查他,自殺一死了之。至於他有沒有錢,上邊查得清清楚楚。”
溫蘭也不管母親的咬牙切齒,溫吞吞道:“老林是保守了點,但這麼多年,屬於他的那部分存款總該有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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