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朝係一直被自己依靠軍隊打壓,難以擅權。加之帥府係的人經過多年的培養和曆練已經成為可用之才,正逐漸進入中樞晉身高位,且有陳則翁和鄧文原、江璆等位列宰執,正逐漸擠壓他們的傳統勢力範圍,侵奪他們的權力。而他親政日近,太後即將徹底退出朝堂,想到他此後必將大肆提拔帥府係的官員,行朝係的權力會進一步遭到削減,那麼鬨這一出的原因就不言自明瞭……
“陛下是否有所悟?”應節嚴與江璆爭辯了一番,仍然意見相左,難以達成統一,看到小皇帝隻是靜靜的聽著卻未發一言,他放下碗問道。
“朕怎麼覺得這像是有人給朕挖了一個坑呢?”趙昺長出了口氣,輕輕搖頭苦笑道。
“陛下之言是何意?”江璆卻有些不解地道。
“兩位先生你們看,此事朕若是認下了侵吞國孥之事,便是失德;而若是不認,將此事定性為誹謗皇帝進行追查,必然會牽連到眾多的人,那樣他們依然可以說朕不聽諫言,殘害朝臣,還是會扣上失德的帽子!”趙昺摸摸頭道,“吏部陳仲微尚書年紀與吾相仿,亦過七旬,按製皆該致仕了。那麼以王真在吏部任職多年的資曆己有可能繼任尚書之職。但是陛下以陳則翁補了左侍郎之缺,當下其侄女又選入宮中,他自覺升任無望,因而對陛下心生怨恨,便挑動親信生事。”
“嗯,先生分析的很有道理,由此看此人雖有才卻心胸狹隘,為私利不惜犧牲他人,不能再用了。”趙昺點點頭道,“不過朕心中還有疑惑,當下我朝與蒙元的和議陷入僵局,談判時斷時續,伯顏似乎亦不急於達成和議,其是不是暗中挑動此事呢?”
“陛下的懷疑不無道理,但是當下事情尚未查明,臣亦不敢斷定。若是蒙元方面參與其中,問題就複雜了。”應節嚴說道。
“陛下,若是察明其與蒙元勾結,事情便棘手了,凡涉及於其的官員都要一一審查,那時真會是人人自危了……”江璆面色凝重地道。
“不錯,這善後之事一定要考慮清楚!”趙昺言道。他明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曆代王朝皆是政局錯綜複雜,宗室、文臣官僚、武將形成一個個派係,相互製衡。而宗室則是皇帝的依靠和家人,沒了遍佈全國掌握權利的宗室,皇帝豈不成了孤家寡人?大臣們還回聽他的話嗎?
但是趙氏宗親基本被蒙元團滅,趙昺也就失去了最強力的依靠,也隻能通過平衡各方權利來維持政權。而當前在天下亂世之中,又不可能似太平之世來個卸磨殺驢,就像康熙皇帝那樣,中原平定已久,殺一個鼇拜也不至於失去支柱。亂世之中卻隨時都要與敵國競爭,就不得不依靠有才乾的能臣,也就無法徹底剪除異己之臣,這著實是令人不快之事。
“陛下水至清則無魚,人也皆非聖賢,因而為上者最重要的便是中庸平衡,而非嫉惡如仇。”應節嚴十分瞭解這個徒弟,其不僅心思縝密,卻又勇於冒險。所以擔心小皇帝為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不惜給王真扣上勾結敵國的帽子,從而再度整肅朝綱,並順勢將事情擴大化,進而大開殺戒打擊異己。
“先生多心了,朕明白一時的退讓,也是進攻的需要。”趙昺言道,心中卻暗歎這老頭兒難道會讀心術,自己剛剛想到,其便出言提醒,告誡於他。
“陛下明白就好,臣鬥膽說句犯忌的話,當年太祖陳橋兵變黃袍加身,時人皆曰是眾軍擁戴無奈加身,其實太祖如此亦是被幼主所迫。”應節嚴抱拳施禮先行請罪道。
“先生勿要如此,不過是就事論事,何罪之有!”趙昺擺手道。
“謝陛下,當年太祖皇帝追隨周世宗柴榮征戰天下,兩人關係密切,親若兄弟,未嘗不對柴氏感恩戴德。據傳柴榮病死之後,隻有七歲的少帝柴宗訓繼位,因為柴榮是個雄霸之主,在世的時候一直防範外戚專權。而符皇後又並非武則天,蕭太後之流,能夠以幼主的名義統攝天下,而當時正值天下紛爭之時,符氏母子不得不仰仗外臣。”應節嚴想想言道。
“而天下紛爭之際,後周諸多的將士欲從中獲得最大的利益,顯然小皇帝並非最好的選擇。其時後周軍中已是謠言四起,兵變發生之時便有軍士呐喊,稱:皇帝年紀尚小,吾等拚死拚活去打仗,將來又有誰知道我們的功勞?顯然大家都明白另立能乾的豪傑之士為帝,不僅可以保全後周以來的基業,更可以保全大家的富貴,於是乎幼帝柴宗訓被眾臣所棄,亦屬理所當然。”
“嗯,朕懂了!”趙昺點點頭道。在前世中他就知道,在許多演義中稱趙匡胤與柴榮兩人關係非比一般,皆說柴榮、趙匡胤、鄧恩三人結為兄弟,可見關係之密切,可偏偏是其的好兄弟奪了自己的江山。
而老頭兒的說法卻新鮮,不過趙昺仔細想想也是,陳橋兵變某種意義上,並不全怪趙匡胤,縱使無趙匡胤,或者其他有才德的權臣,一樣奪位的可能。要怪,也隻能怪柴宗訓不該以幼年之姿,在亂世居君位,怪柴榮去世太早,未來得及等太子長成,徒為他人做嫁衣裳。
事實也證明,趙匡胤即位,乃是對於後周的最好繼承,趙匡胤在柴榮的基礎上,統一天下,也算是為這個義兄爭光,而其善待柴家子孫,也算對的起兄弟之情。這些也足證陳橋兵變,並非趙匡胤密謀多年,而是當時大勢所致。他也清楚老頭兒以此作為例子來說事兒,正是想說明趙匡胤內心未嘗不對柴榮感恩,不過有時候大勢所致,並非人情可以阻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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