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文化精神被認為是有超越曆史而萬劫不滅的能量,被視文化為民族生命,視士人為國家棟梁,更是有史記載的三千多年以來中國人的精神傳承。在此意義上講誓言碑不僅具有著傳承的精神,更是猶如橫亙在中國腹地的長江一樣,枯水期再長永不會斷流。而即便到了現代,宋朝人的社會生活模式也為後世中國人所承襲,或者可以說現代的生活方式與秦、漢、唐,都不甚搭界,且從文化淵源上講與宋卻是最為接近的。
而趙昺正是因為上知三千年,後知八百年,才更加困惑。雖然自己知道趙匡胤留下的這麼句話,對後世產生了極為積極的作用,但對於現在的自己卻沒有什麼意義,反而成為自己前進道路上的攔路虎。想殺個背君忘義的傢夥都這樣難,現在他不用多想就知道,一旦自己堅持要將其明正典刑,不知道有多少人會上書求情,甚至是罷朝抗議。
當年的張邦昌稱帝可是朝野皆稱該殺的傢夥,但是真到了動手的時候,又都開始轉而求情,逼的趙構沒辦法隻能將其改為流放,最後還是以其奸宿宮女的罪名逼其自殺,才算達成心願,事後卻仍難逃被口誅筆伐。而這不由的讓趙昺想起前世一個有關領導們商量是修學校,還是修監獄的段子。當然結果大家都知道結果是修監獄,原因也很簡單:學校他們是用不著了,但是監獄卻不一定。
所以一向腹黑的趙昺想當然的以為,那些士人們之所以百般吹捧誓言碑上的不殺士大夫,想出種種理由勸阻皇帝去誅殺一個罪大惡極的士大夫,其實就是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萬一自己哪天‘遭難’也不至於小命不保,因此完全是出於私心才會如此堅決阻撓。
趙昺當政後一向是對叛臣、漢奸實施最為嚴厲的處罰措施,由於形勢所迫並沒有人說三道四。而在收複江南後,他又發出‘鎮反’的詔令,對曾與敵勾結的漢奸和叛臣進行鎮壓,其實就已經有人不滿,以為屠戮太盛。此前對秦林鋒一夥人的公開處決,應該說讓人心生惶恐的同時也產生了警覺,若再殺陳宜中很可能會激化矛盾,使他不能不考慮政治上的後果……
在約談了趙孟錦和陳任翁兩位大將,安排好京畿地區的軍隊部署後,趙昺再次上路。自太湖進入運河南下,兩日後到達杭州城外碼頭下船。文天祥率領城中文武相迎,然後轉乘輅車自艮山門入城,然後沿禦街前往北宮。他此次回城代表著大宋在臨安失陷十年後,重回故都,自然要極為隆重。
艮山門前早已搭起了綵樓,鋪開了儀仗,趙昺換上了冕冠龍袍,在接受了眾臣的朝拜後登車入城。前邊以護軍騎兵旅一個團為先導,乘同色戰馬,擎著各色龍旗,奏樂開路。其後則是眾臣或乘車、或騎馬引路,然後才是親衛旅護衛的聖駕,文武重臣隨扈左右,而侍衛營則騎馬近身警衛,最後仍是騎兵旅的騎兵斷後。
禦街兩邊則是護軍一旅和山地旅的官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佈置的警戒線,同時臨安府的衙役也儘數出動,在街面上維持秩序,防止百姓衝了聖駕。可以說臨安城中能夠動用的武力已經儘數上街維持秩序,而這也是臨安城多年未逢的盛事,沿街店鋪皆是張燈結綵,聚滿了百姓,面向聖駕焚香跪拜,高呼萬歲,簡直如同過年一般的熱鬨。
趙昺將車簾撩開一道縫兒向外張望,但見人頭攢動,沿街的窗戶都挑開著,向街上瞭看,都想爭睹自己的龍顏。但隆重歸隆重,他還是覺得太過了,此次入城動用的兵馬就有數萬,沿街全部披上綵緞,又以黃綾作圍幔隔絕百姓上前,可謂是勞民傷財之舉。而再過些時日太後歸京又要來過,可這又不能不做,否則就像難顯皇家威嚴似的。
如同被示眾遊街一般的隊伍在禦街上行進了半個多時辰才到達北宮,一别幾個月這裡已經是大變樣了,前門已經前移,並加蓋了值房,圍上了宮牆,擴大了殿前的廣場。而前殿被改為垂拱殿作為舉行朝會之所;正殿則改為大慶殿,用來舉行慶典;後殿則改為文德殿,作為皇帝退潮後休息和日常辦公之所。
不過北宮的格局還是小了些,將前殿全部改成辦公區後,便侵占了寢殿。而太後將要入京,皇帝將來也要大婚,就沒了住的地方。周翔當然不會不為主子著想,就請示了陸秀夫,除了將被民宅侵占的部分收回後,又把後苑東西兩側的原忻王府和豫王府劃入北宮範圍。
陸秀夫與眾臣商議後,也覺得宮城範圍格局太小,不僅答應了,還將前朝宮殿區東西兩側的土地一併劃爲宮城,如此整個宮城的功能不僅齊全,且也變的方正了。而這些地方本來讓蒙古人侵占,他們跑了便收為官有,不存在擾民的問題。周翔將民房拆掉後,重建殿宇已經來不及了,為了不讓看起來顯得空當,又沿邊緣修建了兩排朝房和廊道,作為宮內的辦公區和職事房。
至於收入宮城的兩座王府,周翔也做了整修和改造,東側作為小皇帝的寢宮,西側作為太後的寢宮,而後苑即是兩宮的分界,也可共用。且原兩座王府各成體係,不僅建有殿宇,亭台樓閣及各種設施也一應俱全,如此一來不僅方便小皇帝去西宮請安,又分宮而居各不相擾。
此外,周翔還對後苑中的河道進行了清淤和加寬,使其可通行小型戰船,其中的亭樓和損壞的設施全面整修,不堪用的直接從原皇城中拆卸,又按照原樣補種了花草樹木。宮內所需的傢俱則從征用和罰沒的官署和倉廩中選配,雖沒有原來的精緻,卻也有模有樣了。
再就是對原有的宮牆進行了加寬和加高,增建和完善了防禦設施。並重新修了四門,加蓋城樓,還添了直通中河的水門,在東宮中開了便門。將宮城四周的道路擴寬,與禦街想通。美中不足的是由於地方所限,沒有辦法修建個殿前廣場,顯得有些狹促。
趙昺此刻當然沒有時間去參觀自己的新家,從古至今都一樣領導回來了,自然要接風洗塵,又外加皇帝入住新宅,當然要擺宴洗塵、道賀。他作為一國之君,又是主家自然要設宴款待,而那些做臣子的自然也要送上些貢品,左右自己不賠。
“臣益陽郡王拜見陛下!”
“你是誰?抬頭朕看看!”眾臣出列參拜道賀問安,這時又一人出列施禮。趙昺看看階下人又黑又胖,身穿蟒袍,臉上的肉嘟嘟著,鼻子和眼睛都被擠作了一團,大腹便便腰都彎不下去,他皺皺眉問道。
“臣是益陽郡王趙孟啟,拜見陛下!”那人彎著腰仰著頭,臉上對著笑回稟道。
“益陽郡王?朕怎麼沒有聽說過啊!”趙昺看了他片刻,歪著頭問道。
“稟陛下,臣在臨安陷落前,隱居鄉裡,未能禦前護駕,陛下自然認不得。”趙孟啟答道。
“不對吧?朕一直兼領宗正,你若是避難民間,也該先到宗正寺報備,查驗碟譜、玉牒,覈實身份後才能入宗的,怎麼朕絲毫不知此事啊!”趙昺裝作不知的搖搖頭道。
“這……臣確實是太皇太後為齊王選定的嗣子,並敕封為益陽郡王。”聽小皇帝不承認自己的身份,趙孟啟有些慌了,急忙解釋道。
“那你可有玉牒以證身份?”趙昺又問道。
“陛下,臣的玉牒在輾轉之中丟失了。”趙孟啟聽了一怔解釋道。而心中暗暗後悔,當時蒙軍大肆搜捕皇家宗室,他嚇得將玉牒丟棄了,哪裡會想到大宋會還陽啊!
“殿上諸位愛卿,可有人識得益陽郡王,為其證明身份?”趙昺聽了轉向眾臣問道。
“……”殿上一片寂靜,當年的參加冊封的老臣早死的死、散的散,當下的官員有的尚在地方任職,有的那時官職低微,無緣參加,底下是一片沉寂無人作答。
“劉靈,你當年在廢後身邊當差,可曾見過益陽郡王?”趙昺問身旁伺候的劉靈道。而此時趙孟啟已然慌了,不安的看著眾人,臉上熱汗直流,不斷的嚥著唾沫。
“稟陛下,當年敕封益陽郡王,其上殿謝恩,小的正在殿上輪值,有緣見過。”劉靈急忙躬身答道。
“你去辨認一下,那人可是益陽郡王?”趙昺指著趙孟啟言道。
“大官一定要仔細些,我定不會忘記大官的恩德的!”見劉靈走向自己,趙孟啟彎著腰連連施禮,近乎哀求地道。其齷齪的樣子讓殿上眾臣忍俊不止,更有人連連搖頭,覺得其根本沒有一個宗室子弟應有的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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