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好久不見。”喬巍山看著在自己面前停下的“秦怡”。
“秦怡”的臉上帶著一種略顯抱歉的笑容:“我們要不要找個咖啡廳聊一聊?就像我昨天在電話裡說的......恐怕沒辦法繼續了,抱歉。”
“你......不愛我了麼?”喬巍山看著“秦怡”的臉輕聲問。
那是秦怡的臉。
“秦怡”輕輕衝喬巍山點了點頭:“抱歉,喬巍山,我不知道怎麼說,但是我確實非常地抱歉。”
“你要去哪裡?”喬巍山喃喃道,“以後我還能再見你麼?”
“秦怡”臉上的笑容沒有變,她禮貌而溫和地說:“恐怕沒有再見的必要了,你也知道,我喜歡乾淨利落的關係,分手後還拖泥帶水是對現任的不負責任——喬巍山,我已經對不起你了,不能再對不起Andy——當然,如果你以後有需要我幫助的地方,請隨時聯絡我,我一定儘力。”
“原本想找個咖啡廳說的,沒想到這麼快就說完了。”秦怡說,“那麼......我先走了?”
喬巍山拉住她的手腕。
“怡怡......”
秦怡微笑著推開他的手。
“喬巍山。”她禮貌地微笑,“我已經不再是你的怡怡。”
下一秒,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準確地說,那笑容在她臉上停留了半秒左右的時間,然後被一片空白取代。
喬巍山離她太近了,因此他清晰地看到了那張臉表情的緩慢變化——唇角一點點下墜,眼神一點點變得茫然,巨大的迷惑,巨大的驚恐,巨大的失魂落魄,一點一點翻上去的眼睛,眼眶中暴露出來的越來越多的空白。
喬巍山太專注於看那張臉了,以至於他的反射弧遲了很久,才讓他的大腦接收到了耳朵傳來的資訊——那是一聲鈍重的悶響。
那一聲鈍響良久地砸在他的鼓膜上,又從鼓膜上蔓延開來,喬巍山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血全都在瞬間涼了下來,四肢發麻,舌尖傳來了血腥氣。
“怡怡!”
他對著那張臉大喊道。
秦怡倒了下去,幾秒之後,有一個暗紅色的圓以她的頭為圓心,緩緩地在地面上擴散開來。
這是命運麼,喬巍山呆呆地盯著地面上的那灘血。
幾個月前,在方圓被救護車抬走後的車禍現場,地面上也有這樣一灘血。
是註定要受這一遭罪的靈魂麼——無論在哪個肉體裡,都要受一次這樣的苦楚?
喬巍山呆呆地站著,片刻後才想起來抬頭。
他抬起頭,看向眼前的女人。
秦文的短髮淩亂地貼在腦門上,她大汗淋漓,手裡握著從包裡掏出來的東西——那是一個最小號的啞鈴。
“解決了。”她盯著倒在地面上的“秦怡”,然後抬起頭來衝喬巍山微笑,“不會有人再知道我們做過的一切。”
她的笑太溫柔了,那種屬於少女的羞怯、純真在她早已有著深深法令紋和魚尾紋的臉上綻開,喬巍山沒有覺得美,他覺得毛骨悚然。
他不知道秦文在對誰說話,但那個人一定不是自己。
“解決了......什麼?”
“都解決了。”秦文笑著說,“她不會再來了,讓她滾回那該死的河漢無聲。”
“噢,還有她,她也解決好了,她永遠不會說出去的,我向你承諾過。”秦文輕聲笑著,臉上落下一串淚來,“别丟下我,自我們分開之後,我的人生再也沒有幸福過。”
秦文又哭又笑。
喬巍山絕望地看著她,他知道她是瘋了。
喬巍山來不及去思考她的話究竟是在說什麼,因為人群已經驚呼著湧了上來,喬巍山看到一個女人尖叫著拿起電話叫救護車,也有兩個年輕的男人大著膽子衝上來奪掉秦文手裡的啞鈴,然後一左一右地扭住了他。
喬巍山不知道該做什麼惡,他低頭看著那張臉,屬於秦怡的臉。
他想在那張臉上看出一些方圓的痕跡,他知道隻有這樣他才能夠救贖可憐的自己,而且這也許就是最後的機會了,那灘血在越洇越大。
然而他沒有,他看不出來,秦怡的面容安睡如同孩童,千千萬萬個孩童在出生時都有著一樣的表情。
似乎在某個安靜的午後,喬巍山整理完筆記,側過頭去,秦怡枕著自己的胳膊趴在課桌上睡著了,她的頭髮散下來,面孔衝著喬巍山的方向,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陽光照在上面,像是一排淺金色的森林。
那張面孔和此時的一模一樣。
喬巍山跪了下來,他跪在機場堅硬的地面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眼淚從他的指縫裡落下來,像是一片密密的雨,最終融彙進了地上深紅色的沼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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