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姐姐何事?”
婢女鬆了口氣,還好他沒鑽牛角尖,“奴親製的羊肉古樓可還入口?”
這麼客氣?
武飲冰捏著餅,怪道,“姐姐客氣,在下自小便好養活,能吃就行,不妨事。這餅鬆軟香甜,甚是可口,多謝。”
婢女吞下心,微笑道,“若還短些旁的,五郎儘可吩咐。”
武飲冰再次道謝,婢女這才輕輕斂上門扉,放心退下。
吃飽飲足,書格上的話本已被她儘數閱畢,閒來無聊,未免遇上李誼那張羅刹臉,特意估摸著他已出門,才溜到園中閒逛。
她老早就發現蓮池裡的幾尾金魚,瘦得不成樣,聯想起自鳳樓之後他便沒再給自己發月例銀子,不忍腹誹李誼果然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頭,魚都能給餓瘦。
她蹲下身,將手裡小半張殘餅掰成碎塊,金魚聞及麥香,紛紛蛄蛹著遊來爭搶,搖頭擺尾濺了一身水,她玩得儘興,倒絲毫不介意。
“三月天還未暖透,五郎仔細著涼啊。”
身後驀響起一箇中年男子的聲音,武飲冰回頭一望,長身道,“請問這位是……”
“五郎客氣,奴乃舒王府新晉管事,閣下稱呼奴老紀便是。”
新管事?
“那餘管事呢?”
“餘管事犯了忌,已被打發出府了。”
“哦。”她點點頭,怪不得婢女一個個如履薄冰,“我自會小心的,多謝紀管事提點。”
紀管事長身一揖,“那便好,五郎不便出府,新衣老奴一會著人送至房中。”
這不還是軟禁麼,她有些懊喪。
“另外殿下吩咐了,隻要閣下不出門,於王府內乾什麼都行。”
武飲冰眨巴眼,差點以為聽錯,“殿下說的?”
“是。”
她將信將疑,試探問,“真的乾什麼都行?”
紀管事肯定道,“乾什麼都行。”
左思右想沒明白李誼為何將她軟禁又許她特權,這到底是懲罰還是獎賞?武飲冰想不明白便懶得想,既然如此,她就不客氣了。
不知是否在與她賭氣,李誼一連整旬都沒回來,連帶懷民也不知被支使哪去。武飲冰一人在偌大的園子裡日日閒得發黴,隻好拉著婢女家丁胡鬨。
十日後,李誼返回府中,穿過兩進門廊,目睹自己的後花園時難掩怔愕。
蓮池裡的魚個個眼球鼓突,圓滾如東珠,四處黃泥翻露,山茶、柳枝和桃梅杏梨也給薅禿。
跟來的李謙望著這一幕也傻了眼,“紀管事,她這是要拆了舒王府?”
紀管事也是萬分無可奈何,“五郎頑心重,拉著女婢們打了好幾日蒲樗,贏她的賞錢,輸了隻需到園中給他摘朵花,還將那鎮仇敬忠陰靈的桃木給伐了搭鞦韆,弄得老奴也怕觸怒神靈,不敢插手。”
園中花亭裡歡聲放肆,氣氛活潑歡樂,紀管事方要開口,成何體統!李誼便抬手止住了紀管事製止他們的意圖。
“噫。”李謙斜眼,揶揄道,“你就由著她罷。”
李誼睨去一眼,不言自明:就你管得寬。
李謙無奈搖搖頭,覺得這人遲早得陷進去,伸手將身後的懷民往前一拎,“人我給你送到了,一根毫毛不少,我走了。”
然後腳底抹油,溜了。
紀管事送資王出府,李誼悄聲行在小徑上,聽得亭內不時傳出笑語,心境沒由來地輕鬆。
亭中,武飲冰神色飛揚,手法嫻熟地投點、落子,與下人們打成一片。
“你們都是從宮裡出來的嗎?”
婢女家丁們一個一個頭頂花環,與她相對而坐,笑顏如花。資曆低些的答,“不全是,奴們便是由餘管事采買來,陸續入府聽差的。”
她扭頭,“那你們呢,跟著殿下長大嗎?”
另一些答,“也不是,奴是殿下獲封舒王後,由內侍省撥來伺候殿下的。”
答話之人在婢女中相貌不俗,她不禁胡想琢磨,伺候,哪種伺候?
“是通房伺候麼?”
婢女面頰一赧,“不是的,奴隻負責庭院灑掃,殿下的起居通常是由段將軍照顧。”
武飲冰瞭然一“哦”,轉而又壓低聲音,“那你們殿下有沒有什麼秘密,是外人不知曉的?”
“想知曉我的秘密,何不來問我?”
舒王向來剛冷少言,如今溫雅聲線一出,婢女家丁頓時嚇得四散,牌桌也不及收,留下一地的西瓜子皮。
武飲冰不防他突然出現,不知他方才聽見多少,搬著棋盤躲到一邊,嘴緊抿得像蚌殼。
李誼在她對面坐下,拾起一枚擲木把玩,懷民知情識趣,悄然退下。
他瞧著她銀簪邊笄著一株芍藥,桌上是編花環剩下殘花,打趣道,“我不在時,你倒挺開心,看來我回來的不是時候。”
“哪裡哪裡,奴可是日思夜想,盼著殿下回來。”
他捏著殘花,當場戳穿,“我看你花攢錦簇,鶯歌蝶舞,愜意得很,還有空想我?”
她嘿嘿一笑,展袖將桌上的狼藉擦除,擺上新的茶具,恭恭敬敬遞上一盞熱茶。
他接過茶盞,“折騰幾日,氣可消完了?”
她又端出那副市井皮相,“早消了,奴豈敢與殿下置氣,都是奴不好。”
他驚異於她如此快速的情緒轉變,“真的?”
她面上真得不能再真,“真的,奴誠心悔過。”
李誼側目而視,才不信她鬼話,“罷了,以後不可再輕舉妄動,萬事與我商議再說,聽見了麼?”
-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