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他……
她攏好衣衫,捂著袒露的胸口,左肩的傷口已被繃帶敷紮,還在想究竟是誰做的,忽而屋內轉進一個人,還端著盆清水。
“小五兄醒了?”
清俊的笑容宛如初陽,武飲冰揉揉眼睛,以為自己眼花,“懷民?”
“正是在下。”懷民放好水盆,前來檢視她的狀況,用手背觸了觸額頭,幸好沒燒,“許久不見,你又有恙在身了。”
她又驚又喜,“你怎在這裡?你不是……”
懷民解釋道,“是殿下將在下放出來的。在下知曉你的身份,不合再被他人利用,於是殿下命在下入府,聽候差遣。”
她大出意外,有些不敢相信,“是,殿下讓你入王府的?”
“是。”
此前李誼曾告訴她懷民死了,沒想到原來他早有規劃,竟讓他假死入府脫了罪,籌謀縝密,心中有絲佩服。
她又捂了捂肩膀,“我的傷藥是你幫我敷的?”
“是,但……”他知曉她的意思,“病不諱醫,再說我閉著眼換的。”
她瞭然點頭。
“痹毒是從你肩上的傷口入內的,現下感覺怎樣?”
她虛握了握拳,力量好像恢複了許多,“還行。”
懷民給她遞了一碗湯藥,“喝完這個去見一見殿下吧,他昨夜因為你出門的事,發了好大的脾氣,將餘管事揪住訓斥了一晚上。”
武飲冰心一哆嗦,一晚上?那他消氣了麼,沒消的話,自己去了還有命回來麼……
懷民安慰她,“沒事的,去跟殿下好好解釋一下,殿下通情達理,又對你如此關照,想必不會為難你。”
真的嗎?
舒王實在叛逆,卻好像並不想傳言中那般毫無人性。或許自己先入為主,心存偏見,回想起這些時日與舒王相處,他似乎是個可以講道理的人。
她聽從懷民的建議,磨蹭去堂屋後方的內室,惴惴不安地探頭探腦,幾名婢女正在替李誼穿朝服。
婢女們見到武飲冰,深知王爺臉色難看了一早晨,都是因為這位小主,紛紛收斂物件,識相地退出門去。
武飲冰縮頭縮腦地扶著門框,隻敢露出半張臉,“殿下。”
李誼掃她一眼,面無表情地支使道,“過來給我把蹀躞繫好。”
武飲冰磨磨唧唧跨過門檻,撿起漆盤裡的蹀躞,伸手穿過他勁瘦的腰身。他身上的鬆木氣味一股一股鑽進她鼻腔,她強捺心神,將兩端拉到前方,不知是緊張還是鉤眼太小,試了幾次都笨手笨腳。
“蠢死了。”李誼索性扔開她手,自己繫好,武飲冰被凶聲喝退,隻好紮手在一旁乾站著。
他盯著她默默,口氣生硬,“不打算對昨日之事做個解釋嗎?”
她瑟瑟,“……我將書信留在桌上,您應該看到了。”
“罔顧我救你多次。”他眉目凝冰,心中竟前所未有的恐懼,“你知不知道,飲冰坊的那些夥計早在你們出城當晚便被悉數暗殺,如今屍骨無存,你還敢獨自出門,是不是不要命!”
武飲冰不料,“他們,都死了……”
“而且林霽的墳塚已經連夜被人掘墓焚燬,就在你同那黑衣人打鬥之時!”
武飲冰聞言愈加震駭,“什麼……”
李誼怒目而視,“林霽的屍骨正因花楹有意隱匿才得以儲存,他們引你出門就是想知道屍骨所在,我早與你說我另有安排,你竟如此輕信於人,當真是蠢到家了。”
她駭然憤極,明明阿爹已會清銀餉,同他們再無瓜葛,這些人居然還不肯放過,非要趕儘殺絕,簡直滅絕人性。
她囁嚅,“其實我知道那是陷阱的……”
“那你為何還去?”
她雙手攥至發抖,望著李誼一臉激怒,一時激起無限委屈,“還不是你被那回紇公主的裙帶牽住,沉在溫柔鄉裡樂不思蜀,若你早歸,我何必冒險獨往,還連累他人!”
李誼被她堵得一愣,不知是否被這雙泛紅的眼目惹得心中空落。
自己明可以同她好話好說,可一想到她不顧個人安危以身犯險,就煩躁,就火起,驟然深悔自己沒早些回來,“為何不往宮中傳信?”
她淚光閃爍,“那你該去問你的好管家!管事大人恪儘職守,在下卑賤之軀有幸寄居貴府,就該感恩戴德,豈敢提旁的要求?”
李誼壓著火被堵得無話,額頭青筋暴起。她以為他要發作,不敢面對他爆發後的疾風驟雨,抹著眼淚奪門而出,一氣跑回屋,用棉被將自己嚴實矇住。
她捂著痠痛的胳膊,覺得自己就是個廢物,自己一時衝動,竟害得林伯父的遺體暴露,致歹人損毀,她不僅對李誼的質問無可辯駁,更無顏面對花楹。
可這次錯不全在她,李誼還那般寒聲肅氣,教她咬碎牙還往肚裡吞。
她嘴角越壓越癟,她也不知那時自己怎了,偏有一股邪火無處撒,理智出逃,非要涉險,心頭既悔又恨,最後忍不住啜泣出聲,蒙著被子大哭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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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飲冰一個人在屋內待了一天一夜不曾起身,送去的吃食也給原封不動地涼透端出,王府的婢女生怕再給這位爺餓出好歹,次日一早便推門欲探。
沒成想這位小爺無事發生似的,一手拿著本架上閒書,一手拿著早晨送來的古樓子,邊啃邊看,見人進來,笑吟吟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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