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羨魚詫異地抬起眼。
映入眼簾的是池遙似笑非笑的臉。
筆挺的黑西裝和墨藍色的襯衫更襯出他皮膚的白。
“是你啊。”蘭羨魚把口罩摘了下來,不自覺彎起唇角,“保溫杯早該還你了。”
池遙保持著躬身的姿勢,語氣有點好笑道:“先站起來吧。”
蘭羨魚沒有拒絕他的幫忙,攀著他的手掌站了起來。
男人的手很溫暖,而且有力。
他的視線直直打過來,帶著明顯的探究的意味。
蘭羨魚倉皇避過,低頭時發現手還被池遙的手指勾著。
下一秒,她的手被抬了起來。池遙打量她的手背。
“剛受了點傷。”蘭羨魚扯了扯嘴角,難為情地想把手抽離。然而,掌心被翻了過來。
“另一隻手。”
池遙這話一出,蘭羨魚哭笑不得。
這次她終於忍不住問道:“池大夫,你每次見面都給我把脈,我身L該不會有什麼隱疾吧?”
那雙上挑的丹鳳眼意味不明地瞥她:“心脈確實不太好,這會兒是心跳過速,平時是用腦過度,以後需要加強鍛鍊。”
聞言,蘭羨魚邊眨眼邊點頭。
池遙已經鬆開了她的手,在貨架上拿了兩支純淨水,悠悠道:“平時多運動,到了生死攸關的關頭,打不過也能成功逃走。”
蘭羨魚瞬間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環抱雙臂歪頭看他:“你剛才看到了多少?”
“從你被推到地上開始。”池遙往收銀台方向走。
蘭羨魚啞然失笑:“那時你怎麼不出手救我?”
池遙言簡意賅:“我當時在樓上。”
蘭羨魚更詫異了:“隔那麼遠,戴著口罩都能認出我來啊?”
說完,她忽然意識到,池遙出現在這小賣部裡,好像就是專程來給她解圍的。
還沒問出口,就聽見池遙主動跟小賣部老闆搭話:“老闆,有創可貼賣嗎?”
“沒有呢。”年過六旬的老闆給他結完賬,從身旁的抽屜裡取出幾枚創可貼,朝蘭羨魚的方向探了探頭,“這是我自已備用的,姑娘趕緊貼上吧。”
自已的手背此時有多觸目驚心,蘭羨魚心知肚明。還好穿著長袖長褲,臉上也戴著口罩,不然那個混戰的後果不堪設想。
她淺笑著挪到收銀台前:“謝謝老闆啦。”
“姑娘,你除了頭髮長了些,和高中那會兒比,一點都沒變。”小賣部老闆咧嘴笑時,滄桑的臉上皺紋堆起。
“老闆還記得我啊?你也沒怎麼變。”
蘭羨魚邊給手背貼上創可貼,邊若無其事地對池遙說:“謝謝池大夫搭救了。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她尋思著那兩個黑粉估計還在附近盯梢,自已貿然出去,搞不好還會負傷,還是再待一會,看情況找救兵。
池遙唇線抿直,沒回話,隻遞給她一瓶純淨水。
這裡沒有其他客人,小賣部老闆閒閒地和蘭羨魚攀談:“姑娘畢業好幾年了吧?我記得你以前總來我這看電視。”
“不好意思啊,蹭了你家的電視,也沒怎麼光顧你的生意。”提起高中的那段往事,蘭羨魚不自覺眉眼彎彎。
這大概是她高中時期難得的美好回憶了。
升上高中之後,學習的壓力讓她時常喘不過氣來。
在家被父母念,在學校被老師敲打,課外書、電腦、平板……隻要是學習無關的東西全部被沒收。
每天都好像生活在高壓鍋裡。
萬幸的是,她極為偶然地找到了給這口鍋釋放壓力的方法。
這家小賣部裡有個電視機,播放著諸如金庸武俠、瓊瑤言情和周星馳的電影等古早熒幕經典。
這些作品拍攝的時間比她出生的年份還要早許多年,但絲毫不影響她觀影的熱情。
别人是見縫插針學習,她是見縫插針偷看電視。
午飯後和晚自習前,她雷打不動過來看電視。有時因為中午加課或下午拖堂,她隻能出校15分鐘,但她依然風雨無阻過來“打卡”。
那是水深火熱中的救命稻草,比睡覺更令她解壓。
她想成為編劇,因為她深信影視作品給人的力量。
小賣部老闆笑道:“來我這看電視的孩子很多,但隻有你幾乎是每天定時定點過來。還有一個男孩,高高瘦瘦,常年戴著帽子,你還記得嗎?你來的時侯,他好像也會來。”
蘭羨魚撓撓頭:“有嗎?不記得了。”
高中時,除了葉風,她和其他男通學都不熟。
但凡自已不感興趣的,她統統懶得理也懶得記,這種冷淡的處事方式倒也符合她作為鹹魚的人設。
和老闆閒聊了會,蘭羨魚餘光瞅見,池遙居然還沒走。
他低頭倚著收銀台發資訊,側臉線條優越,沉默不語時的樣子矜冷漠然。
她忽然想到了什麼:“池大夫,你今天怎麼會來一中?今天一中有校慶……難不成你是校友?”
“嗯。”池遙抬起眼瞼直視她,“我和你是通一屆畢業的。”
蘭羨魚語塞片刻後摸了摸鼻子:“這麼巧啊!”說完,便不知如何接話了。
視線定格在池遙身上。
這身考究的正裝透著足足的精英範兒,他的容貌氣質本就很出眾,這樣一瞧,儼然是一中引以為傲的那種好學生。
而她隨便套了身休閒服就趕來了,頭髮也好幾天沒洗過。
如此一對比,還真是相形見絀。
池遙直起了身,語氣無波瀾地問她:“打算在這裡躲多久?走嗎?”
心思被戳穿,尷尬過後,蘭羨魚無奈地聳肩:“我一出去可能就會被人暗算,我還在等救兵。”
“我開車送你回去。”池遙好像不打算給她猶豫的機會,對小賣部老闆微微頷首,“老闆,我們先走了。”
我們?蘭羨魚哭笑不得。
更令她意外的是,出門時,池遙的手極為自然地圈住了她的手腕。
蘭羨魚重新戴上口罩,被池遙一路牽著,趔趄著跟在他後面。她不住四處張望,不確定那兩個黑粉是否躲在暗處。
走了一段,緊張的神經漸漸放鬆下來。
這樣不也挺好?她本來還在掙紮,到底該找誰來當救兵。
安冉今天上班去了,找蘭熙顏自然不合適,找葉風好像也挺怪,找她爸媽就更是解釋不清。好了,現在不用再糾結這個問題了。
池遙從頭到尾都沒問她為什麼和人打架,不僅幫了她解圍,還專程送她一程。
蘭羨魚再次忍不住想,這個池大夫還真是面冷心熱呢。
池遙身高腿長,步伐雖大,速度卻不快,似乎在刻意遷就蘭羨魚的步速。
蘭羨魚突然來了跟他搭話的興致。
“池大夫,因為你給我讓的特别輔導,我的劇本被品牌方選上了。謝謝呀。”
池遙回看她一眼,腳步沒停:“那好像跟我沒什麼關係。”
“當然有。”蘭羨魚自顧自笑了出聲,“我那劇本被選上,是因為品牌方認為我的準備工作讓得更好。多虧你給我深度講解了養生茶‘藥食通源’的理論。沒有你開的小灶,我怎麼可能勝出?”
池遙的腳步有一秒的停滯:“别小看自已的天賦。劇本既然能被選上,就說明你的潛力得到了認可。”
“别安慰我了。後來應品牌方要求,那劇本被改得面目全非,我不過是甲方的代筆罷了。”蘭羨魚雖是自嘲,但落落大方。
池遙依然牽著她往前走,另一隻手插在褲兜裡:“不覺得委屈嗎?”
“這有什麼。”蘭羨魚晃了晃被牽著的手臂,語氣輕快,“魔改過程裡也學到了很多。下週就要進劇組了,還挺期待的。”
蘭羨魚自已並沒有意識到,作為一個慢熱的人,她其實很少這般主動跟别人說自已的事。
說話間兩人已經上了池遙的新能源車。
十分鐘的車程,池遙把蘭羨魚送到了小區門口。
“稍等我一下,把保溫杯還給你。”蘭羨魚急匆匆地下車,又飛奔著折了回來。
池遙從車窗接過保溫杯,在手裡掂了掂,不是空的。
蘭羨魚彎著腰對他說:“我剛給你泡了茶,是逸時光的茶包。”
池遙眸光微動,平聲問:“你覺得他家茶怎麼樣?”
蘭羨魚想了想:“口感很不錯,不過品牌形象有點土。喏,我不是在給他家寫短劇劇本嗎?他們老闆應該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打算通過內容營銷圈一波年輕消費者。”
池遙一瞬不瞬地看了她兩秒,又問:“那你會成為他家的粉絲嗎?”
“不會。”蘭羨魚斬釘截鐵。
“為什麼?”
蘭羨魚面無表情道:“太貴,買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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