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這麼多年了，他們終歸是有些話要說的。

這一次，陸識則在病房裡呆了很久很久。

再出來時，舒悅就在門口等著他。

他對上她的視線，她看到，他的眼圈也微微泛紅。

她什麼話也沒說，拉住他的手，一直帶著他，去了走廊儘頭的安全出口。

進了樓梯間，她將門關上。

這裡很安靜，她往前一步，伸出手抱住了他。

片刻，陸識則緩緩低下頭，他開口，聲音有些嘶啞：“她……她和我說對不起。”

舒悅將他抱得更緊了些，“嗯，不過，你沒有義務原諒她，無論你怎麼選擇，我都支援你。”

高瑩欠著他一個道歉，這是應該給他的，她一直這樣想，這個道歉對他來說，一定是有意義的。

至於原不原諒，那是高瑩應該努力去爭取的事。

陸識則垂下眼，心口受到的衝擊仍在，高瑩是他的母親，大多數時候她不像一個母親，但是就在剛剛，她問他最近過得好不好，和舒悅相處得怎樣……

就别的母子而言，這也許是稀鬆平常的對話，但對他來說，這是第一次。

他在陸家的時候，她都沒有問過他過得怎樣。

他其實全程都沒有說幾句話，或許是因為，太多的情緒在曾經被她忽視的時候，被耗費儘了，他隻是看著她哭泣，聽著她說話。

他想起，原來在他還很小的時候，也曾經是渴望著母親的關懷的。

隻是那個時候他沒有得到這些，他不知道要怎麼替那時候的自己，原諒過去這一切。

而現在……

舒悅緊緊地抱著他，似乎在向他傳遞力量，她的身形嬌小，卻也讓他感受到了那份勇氣。

她告訴他，不必勉強自己原諒。

他忍不住伸出手，也抱緊了她。

“我以為……”他緩緩開口：“你會希望我原諒她。”

舒悅仰起臉看著他，“我從來不是想要你去原諒誰，隻是希望你不要因為過去的經曆，而沉沒在回憶裡，我想把你撈起來，是為了讓你以後好好的……”

她抬起手，撫摸他的臉，“是他們的錯，是他們對不起你，你從來沒有做錯任何事，所以，你值得擁有更好的生活。”

她又摸了摸他的頭髮，像在安撫一個孩子。

陸識則抱著她，閉上了眼，他嗅到了她身上，那熟悉的馨香。

原來靈魂的契合，真的有治癒的力量，可以指引一個人找到內心的寧靜。

他身體裡那頭憤怒的野獸，也徹底歸於沉寂。

沉溺在這種溫柔之中，他忽然想，其實他所求也不多，擁有她，已經像是擁有了全世界。

四月下旬，舒悅通過了培訓期所有考覈，正式轉正。

同時她也在忙畢業論文二稿的事兒，生活異常充實。

這天她和楊雪一起回學校，為論文的事和導師溝通完，又去了宿舍收拾東西。

楊雪看著空蕩蕩的宿舍，有些不捨，和舒悅聊起大學這幾年，不知怎的，就提到了陸言越曾經來學校裡，請她們宿舍所有人吃飯的事兒。

楊雪忽然想起什麼，“對了……我聽公司裡有人那天說起陸言越了，說是他的手恢複得差不多的時候就去英國了，說是聯絡了那邊的醫院，那邊骨科技術是全球頂尖，可以治他的手，減少後遺症的傷害。”

舒悅恍惚了下，原來陸言越已經走了。

她想，要是能治好，不留後遺症，那就最好了。

兩個姑娘在宿舍裡一邊有一搭沒一搭閒聊，一邊收拾書本，快收拾完，楊雪接了杯水，走到視窗一看，驚訝道：“咦，居然下雪了。”

過來的時候天氣就不是很好，陰沉沉的，但都四月了，下雪確實令人意外。

舒悅將最後一本書收進箱子裡，也走到視窗往外望。

不但下雪了，還下得很大，紛紛揚揚散落下來，樓下有低年級的學生，從食堂走向宿舍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