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致遠在琢磨黃海川和蔡晴芫的關係，蔡晴芫則是在琢磨著黃海川現在的心思，而黃海川，現在則是在想著自己今後在江城該如何作為，從一件廣告的小事當中，黃海川看到的是什麼？是陽奉陰違，是欺上瞞下，所以哪怕是有再好的想法，再好的政策，下面不給你落實，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當然，這種陽奉陰違、欺上瞞下的事在體製內有很多，並不算是什麼稀奇的事，但黃海川一向是個危機感很強的人，從這一件小事，黃海川想到了很多，初來乍到的他，在江城一點根基和人脈都沒有，他想乾一番事業，如果沒人願意配合他，那他乾勁再足，想法再好，最終的結果還是會一事無成。

那他現在要做的是什麼？一是立威，二是團結能夠團結的人。

要說在場有一個能夠真正安心吃飯的人，那非苗袁亮莫屬，作為領導的司機，苗袁亮儘管也要比别人多一個心眼，但他顯然不用操心太多的事，這會餓得前胸貼後背的他，正大口吃飯，大口吃菜。

“廣告行業也是屬於文化產業裡的範疇，蔡總在江城從事廣告業多年，對咱們江城的文化產業發展有什麼想法和建議？”黃海川突然問蔡晴芫道。

“這……”蔡晴芫苦笑了一下，“我平常也就隻關注廣告行業，黃市長您讓我說這個，我還真不知道說啥。”

“有啥說啥，隻要有想法都可以說出來。”黃海川笑道。

蔡晴芫聽了，不禁有點撓頭，她平時很少關注政府方面的新聞，對時政方面的訊息都有點後知後覺，黃海川讓她談這個，她除了不知道黃海川是啥意思，更有點糾結，這命題對她來說有點大，文化產業發展的想法和建議，說點啥呢？

蔡晴芫對黃海川的想法一頭霧水，旁邊的於致遠卻是眉頭一動，作為領導的秘書，觀其言察其行，瞭解領導的所思所想是秘書的必要工作，於致遠此刻聽到黃海川的話，若有所思，這位新來的黃市長對文化創意產業青睞有加呐，而且從黃海川之前視察市裡的文化創意產業園區的舉動，以及其一係列想法來看，黃海川怕是有意推動市裡的文化產業發展。

不動聲色的瞄了蔡晴芫一眼，於致遠心想這位蔡總要是聰明一點，應該得意識到這裡頭的商機了，如果黃海川大力推動，市裡的文化創意產業怕是會迎來一個大發展。

隻可惜，蔡晴芫搞廣告設計是一把能手，對政治經濟的反應卻是始終慢了半拍，她這會還在糾結著該如何回答黃海川的問題，苦思冥想了一陣，蔡晴芫眼睛一亮，笑道，“我覺得不論什麼產業要發展，都離不開公開、公平、公正的環境，隻有營造良好的產業環境，才能推動和促進一個產業的發展不是，就好比廣告行業，如果能少些行政乾預……”

蔡晴芫不說則以，一說就打開了話匣子，特别是想結合自身的例子在黃海川面前多扮演一副可憐的形象，這一說就開始慢慢往自己身上扯了，聽得黃海川哭笑不得。

蔡晴芫越說越起勁，門外，在走廊上轉悠著的那位李姓副局長在連著聽了好幾個包廂的動靜後，終於走到了黃海川所在的這個包廂，李姓副局長依然是把耳朵貼在門上聽包廂裡頭的聲音，這一次，李姓副局長可算是聽到蔡晴芫的聲音了。

“這臭娘們竟然在這裡。”李姓副局長低聲咒罵了一句。

仔細聽了一下，依稀聽到蔡晴芫在說廣告公司時，李姓副局長終於忍不住破門而入，衝著蔡晴芫大聲道，“姓蔡的，你以為你那破廣告公司還能經營下去嗎，我告訴你，别做夢了，除非你跪下來求我，否則我讓你的公司關門大吉。”

李姓副局長瞪著蔡晴芫，想到剛剛被蔡晴芫潑一臉水，心裡還來氣著。

包廂裡一片寂靜，於致遠面色發怔的看著這闖進來的男子，他要是沒認錯聲音，這男子應該就是剛剛和身旁這位‘蔡總’吃飯的那什麼李副局長了，此刻看到對方突兀的闖進來放狠話，於致遠眼裡閃過一絲憐憫，看著還一臉啥都不知情的男子，於致遠想到了那句名言，不作死就不會死。

“李局長，好大的官威喲，哎呀，小女子都嚇得心臟砰砰跳了。”蔡晴芫看著男子，一臉的幸災樂禍。

“蔡晴芫，你當我是跟你開玩笑嗎，嘿……”李姓副局長的話戛然而止，此刻的黃海川慢慢轉頭，李姓副局長一下就看到了黃海川的正臉，瞬間就呆了。

作為文體局的副局長，李姓副局長儘管到目前為止還沒機會直接接觸黃海川，但這並不代表他會不認得黃海川，好歹是一個市政府直屬機關行局的副局長，他要是不認得新來的市長長啥樣，那才是個笑話。

“黃……黃市長……”李姓副局長快嚇尿了，腦袋甚至有點短路，眼前這到底是上演的哪一齣？蔡晴芫會認識黃海川？蔡晴芫要是認識黃海川，那還求他乾屁啊。

眼前的這一幕讓李姓副局長的腦袋是徹底轉不過彎來了，直接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李局長，你站在那乾嘛，要不過來一起吃飯？”蔡晴芫嘲諷的看著對方。

“走錯了走錯了，不好意思，我走錯包廂了。”短暫的失神後，李姓副局長很快就回過神來，逃也似的離開包廂。

一頓飯，發生了這樣的戲劇一幕後，沒多久也就結束了。

第二天，黃海川坐在辦公室裡看檔案，不多時，於致遠走了進來，“市長，文體局那邊已經重新組織廣告評選，兩天內就能出結果。”

“嗯，你告訴他們，除了快，更要保證質量，確保最終選出來的廣告是最好的。”黃海川放下手中的檔案。

“有的，我有告訴他們要保質保量的完成任務，相信他們這次會認真對待。”於致遠點了點頭，兩人說的事正是城市廣告的事，之前選中的已經宣佈無效，市裡要求文體局重新評選。

站了一下，於致遠思慮一番後，不動聲色的看了看，“市長，那個李培仁……”

“先不用管他。”黃海川擺了擺手。

於致遠愣了一下，悄然凝視著黃海川，暗道這位新來的黃市長竟有這麼大的胸襟？於致遠此時會這麼想並不無原因，因為他口中的李培仁就是昨晚那位李副局長，於致遠是昨晚吃完飯後回去打探清楚的，而昨晚親眼見證了那一切，於致遠還在尋思著黃海川肯定要會處理李培仁，此時問黃海川，於致遠的意思就是想問黃海川要不要請市檢察院介入調查，將那位李培仁給拿下，但黃海川卻是一下子否決。

“看來我對這位黃市長還遠遠談不上瞭解，想乾好這秘書的職位怕是還沒那麼容易。”於致遠心裡暗道。

而再一次沒能摸透黃海川的意思，也讓於致遠頗為沮喪，剛剛他自以為摸準了黃海川的想法，覺得黃海川肯定會處理那個李培仁，所以想要表現一下，沒想到結果會悲劇。

“難道黃海川對下面乾部的要求就那麼低，哪怕是親眼碰到有問題的乾部也不處理？”於致遠走出黃海川的辦公室時，尤在揣摩著黃海川的心思。

看著於致遠出去，黃海川卻是悄然歎了口氣，他真的能做到對有問題的乾部熟視無睹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但他現在不能立刻就處理李培仁，黃海川不想自己這個新來的市長一來就給人留下會搞人的印象，擱給别人會怎麼看？隻會說，瞧，這個新任的黃市長一來就急著搞人，今後怕是還得有不少人會倒黴。

黃海川不希望給人留下這種印象，更不希望初來乍到的他就被本地乾部排斥，所以在對待李培仁的問題上，黃海川選擇暫時擱置，沒錯，他是需要立威，那樣才有助於他更好的站穩腳跟，但立威也要看準時機，現在顯然還不太適合，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拿李培仁一個文體局的副局長立威，委實也沒多大意義。

片刻的沉思後，手機來電鈴聲打斷了黃海川的思緒，從抽屜裡拿起手機一看，見是曾靜打來的電話，黃海川會心一笑，這幾天都沒接到曾靜的電話，今天打來，估計是撤銷處分和恢複職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