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淑容仍止不住哭,隻好一邊哭一邊用手捂著自己的嘴巴。
明霜便是被這一陣哭聲和說話聲吵醒的。
婦人的哭聲撕心裂肺,偏像隔著一層厚棉絮落入耳裡,聽著叫人心裡痠軟又煩躁,她便想起身睜開眼睛瞧一瞧,偏偏手腳和眼皮又都沉重得很。
——她的峰上都是年輕女弟子,哪來的婦人和女童、老太?
明霜終於勉力睜眼,落進模糊視線的是厚木板搭成的粗糙頂棚,塗著白灰的泥土牆,還有——她低頭一看,不屬於自己的嬌小身軀,正躺在一張靈床上。
左手拿著幾個麻線穿著的餅子,右手拿著一根鞭子,床前放了一碗倒頭飯,上面還插了三根高粱杆,一邊一盞油燈,昏黃搖曳的燈影下,三個女子正哀哀而哭。
這個身體視力似乎很差,如同800度的近視不戴眼鏡一樣,她看不清她們的面目,使得眼前場景更添幾分詭異。
這好像是,停靈?
難道自己,又穿越了?
沒錯,她原本是現代社會的一名幼師,為了保護孩子跟闖進幼兒園的歹徒搏鬥,結果對方身上居然綁著炸彈,最終兩人同歸於儘。
之後她就穿越到了一個修仙世界,還是個嬰兒時,就因為父母雙亡且天賦異稟,被大衍宗二位掌門從山下抱了回來,收為真傳弟子,極儘寵愛。
築基典儀上,更請得本門供奉的祖師羲辰神君親臨,贈她隨身洞府,明霜也不辜負師尊們的期望,年紀輕輕便是當世最年輕也最強悍的金丹修士之一,在門中代師掌令,無人不從。
明霜拚命回想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對一呼百應的仙門大師姐身份很滿意,並不想重開了啊——
明霜悲憤地撐坐起身,而那幾個女子正抱頭哭得投入,並沒有發現她的異狀。
她還在思考,要如何開口才能不嚇到她們,但此時,異變陡生。
屋角的木門先是“吱嘎”一響,似乎有人要推門進來,但門是閂住的,並未被推動。
女人們哭聲停了,齊齊望向門的方向。
短暫地安靜一瞬之後,“咣!”地木門轟然作響,彷彿屋外有什麼勢大力沉的東西撲撞上了那扇門,聲勢驚人,震得棚上灰塵土渣撲簌籟落下來,連土牆都搖了搖。
屋內幾個女人嚇得不輕,林巧梅和杜淑容一左一右扶著瘸腿的越老太太連滾帶爬躲到屋角,彼此驚慌地交換著目光。
越老太太先反應過來:“是那個——那個來了——鑼放哪兒了?”
“鑼在俺屋床底下……”
“哎呀,這可咋整!”
屋外的東西發出低沉的咆哮聲,像是什麼野獸,爪子在木板上抓撓的聲音響起,令人牙酸,所幸門是厚重的鬆木板做的,一時之間不至於碎裂,且這間房有門無窗,不必擔心外面的東西破窗進來。
明霜下意識運功,想要出去迎戰,卻發現丹田之內空空如也,這具少女的身體,根本沒有一絲靈氣運轉的跡象。很顯然,對方隻是一個凡人,而且是個眼花耳半聾的凡人,這樣羸弱的身體,根本不堪一戰。
她試著引動神魂中的印記,果然,她家祖師相贈的,經過神魂祭煉的隨身洞府還在。
說是隨身,其實是隨魂,神魂中的印記與大千世界中某處碎片空間中建造的洞府綁定,魂隨意動,身隨魂動,就算打不過,她還可以躲入其中。
嗯,還是先請這幾個嚇壞了的女子進洞府暫避一下吧——也不知她們願不願意。
明霜的視線轉向她們藏身的屋角,正好與其中一人對視。
是原身的表嫂林巧梅,林巧梅看著她,臉色變得煞白,牙齒都在格格打戰:
“二嬸子,明霜、明霜她好像……詐屍了?!”
幾個女人齊刷刷的看過來。
明霜略感尷尬的迎著她們的方向點了點頭,雙方面面相覷。
越老太太的臉色看起來像是要昏倒了。
隨即,就見杜淑容撲過來:“明霜!霜兒——孃的霜兒啊——你真的活了?”
明霜被她抱在懷裡,還未來得及答話,屋外那東西似乎是聽到了屋內的動靜,再一次撲向了房門,聲勢比之前還要暴躁凶猛,屋裡地動山搖,還有難言的腥臭氣味,隔著門縫一陣陣地飄進來,聞之令人作嘔。
杜淑容恐懼地將她抱得死緊,護在懷裡,像是想要用一個母親單薄的身體保護她。
明霜心生暖意,她兩世都是孤兒,自幼沒有父母,二位師尊雖然撫養她長大,卻性格跳脫,與她關係亦師亦友,這還是她為人以來,第一次知道母親的懷抱是什麼樣的。
她的手停在空中半晌,終於輕輕拍了拍杜淑容的後背,以示安撫。
過了半晌,屋外的東西才再一次不甘心地安靜下來,這扇有功之門再次撐過來了,可也明顯撐不了多久了。
“那是什麼?”明霜掙出她懷抱,儘量語氣溫和地指著門外問道。
杜淑容神情中帶著恐懼:“是熊……”
“熊?”
“有,人在,家,嗎?”門外,一句生澀嘔啞、辨不出男女的怪腔怪調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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