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衍被誤會,連忙搖頭,“江大人誤會了,隻是您已致仕,往後需要花錢的地方還多著。”
江大人聽聞,臉上露出一絲笑,豪爽地擺擺手,錢袋子跟著晃悠,“我們夫婦膝下無兒無女,沒什麼要花錢的地方,朝廷每月還養著我,一個月八兩銀子,都沒處花。”
江夫人在一旁點頭,“是啊,救急要緊。”說著,一把將江大人手裡的錢袋子奪過,不由分說地塞進裴如衍手裡,讓他拒絕不得。
裴如衍想還,被沈桑寧拉住了手,他便不再糾結,替揚州百姓謝了江大人夫婦。
江大人輕鬆地擺擺袖子,也牽起了江夫人的手,“我們得快些走了,面要坨了。”
江夫人應下,兩人相攜著走出寧國公府的護衛隊。
眾人靜默地看著,這次,唯有江大人與江夫人在走,他們嘴裡說著要趕回攤位吃麪,但步子不再如來時急切。
許是江大人還有幾分著急,江夫人伸手捶他一下,“慢些走吧,不急這會兒,面早就坨了。”
“啊。”江大人有點失望。
隨後,再聽不見兩人的聲音。
在身後這對年輕夫妻的目送下,江大人夫婦從光影中,緩緩入了小巷。
直到看不見了,沈桑寧抬頭問,“這位江大人是?”
裴如衍還未收回目光,看著那巷子口,低低出聲,“江大人兩年前致仕時,是吏部郎中,我猶記得,我剛進吏部時,趕上尚書壽辰,吏部大小官員,唯他沒送禮。”
“吏部官員都已習慣,說他出身貧寒,摳搜些很正常,家中無薄產,故平日從不參加任何宴會,去公署也自帶飯食。”
如今再說這些,“摳搜”二字,彷彿如同一種諷刺。
沈桑寧聽聞,招來護衛,低語兩句,那護衛便跑出去了。
她不免催促,“快些去,跑起來。”
隨後,護衛跑得沒影了。
裴如衍將錢袋子遞給陳書。
陳書公事公辦地把錢袋子打開,裡頭是五張面值一百兩的陳舊銀票,即便疊在一起也很薄。
剩下的就是碎銀子和一吊銅錢。
這一吊銅錢,遠比銀票要重許多,也難怪銀袋子會重重地垂掛。
“一共是五百十二兩零七十文。”
這些錢,或許是江大人一生的積蓄。
從夫婦倆的穿著就能看出,陳書不禁犯嘀咕,“五百多兩,他們自己不會一點沒留吧?”
裴如衍剛才,就是擔心這個,才不想收。
好在官員致仕後,朝廷每月會有養老錢,不是一次發放的,倒不用擔心他們真的吃不上飯。
隻是,陳書這句話一出,裴如衍犯了些愁。
沈桑寧拍拍他的手,說出心底想法,“像江大人江夫人這般人物,年少時就有滿腔抱負,到瞭如今,卻依舊不改,你若不收,他們更難受。”
一生都不曾送禮的人,將最貴重的禮,送還給了朝廷,送還給了天下。
沈桑寧忍不住感慨,“這世上,終還是好人多。”
裴如衍看向她,又朝她車馬的方向瞧了眼,“你打包了什麼?”
“一個壞人,”她道,“上馬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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