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清珩素來口才不行,已經被秦朗說得搖擺起來……緊接著就看到自家妹妹轉身回府,留下裴儉獨自留在原地,靜默許久。
即便隔著一段距離,兩人也能感覺到他的蕭索與寂寥。
彷彿被全世界遺棄。
秦朗見狀強調,“等會兒你可别刺激他,也别惹他生氣,最重要的是,關於妹妹,一個字都别提!”
溫清珩乜了他一眼,“你當我傻。我沒事做什麼在一個外男面前提自家妹妹?”
“還有你,少一天妹妹長妹妹短的叫,那是我妹妹!”
“我的,妹妹!”
秦朗懶得跟溫清珩計較,他已經整理好心情,準備安慰情場失意的兄弟。
但出乎意料的,裴儉並未表現出什麼異樣。
儘管他的眼眶紅得厲害,情緒消沉的二裡地外都看得出來,但他就是平靜的如一潭死水,無波無瀾。
“回去了。”
“要不要去喝一杯?景和說他請客。”秦朗跟在後面,大聲道。
“不了。”
裴儉擺擺手。夕陽映照在他的背影上,從那身天水碧色的錦袍上一重一重流動,逐漸消失在街巷儘頭。
秦、溫二人面面相覷。
溫清珩問,“你分析分析,這是怎麼個章程?”
秦朗也不得要領,於是道,“你成日裡相看閨秀,這種事情問我?”
到底有些心疼兄弟,“妹妹也不知說了什麼戳心窩子的話,她也太狠心了些。”
“不然呢?”
溫清珩聽到這話,立時炸了,“溫聲好氣兒的,裴儉能知難而退嗎?你怎麼不說裴儉糾纏我妹妹!世上就是有你們這種臭男人,才會將罪責都怪在女兒家身上!”
“哼!”
溫清珩負氣走了。
秦朗:……
*
北境
大隊行軍,經過嶺道時,一場大雪鋪天蓋地,淹沒了千百年來的古道,也淹沒了群山峻嶺之間的高塬和溝壑。尋不到路,一個不慎,掉下去就是懸崖深淵,顧辭下令撤兵,不再追擊,回返駐地。
就在不久前,與北梁太子正面交戰,在血腥和斷臂殘骸的一再刺激下,顧辭殺意興起,殺紅了眼,不顧後路,直往前衝。
一支冷箭從斜後方射來。
那時顧辭面前還有敵國兩名猛將,避無可避,眼看就要中箭,是謝秋捨命替他擋下。
他眼睜睜看著陪伴自己十餘年的近衛倒下,心中的暴虐與戾氣幾乎將他淹沒,他沒有時間傷心,更奮不顧身殺敵。
梁軍大敗。
身邊副將都勸他莫要追擊,顧辭卻一意孤行,深入敵軍腹地,意欲殺光那一隊梁軍,替謝秋報仇。
偏偏事與願違。
回到駐地後,顧辭久久難以平複,被傷心和暴虐兩種情緒反覆折磨,幾乎難以入眠。
他從前並不是個嗜血之人。
可就在方才,他下令坑殺降軍,砍了頭顱掛在城門外,以作警示。鮮血結成冰晶,可怖又詭異。
顧辭展現出他超強的軍事謀略和實力,事實上整個鎮北軍,他已逐漸取代父親的位置。
他是天生的將領,為殺戮而生。
今日是除夕,萬家燈火團圓,可顧辭卻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他拒絕了父親與兄長的邀約。
顧辭冷靜地看著沙盤,默默推演戰法,隻等著這場大雪停歇,再重新發起進攻。
他要用敵人的熱血,祭奠他逝去的好友。
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知道是自己的神經太緊繃,這一個月來,他失去了太多的同袍,幾乎每時每刻,都有人在他身邊倒下。
直到謝秋也死了。
顧辭長舒了口氣,壓抑著內心狂躁嗜血的情緒,努力叫自己看起來平靜。
外面傳來喧鬨聲,顧辭忍不住緊蹙眉頭,正要出聲嗬斥,有親衛在門口稟告,“末將送晚膳。還有京中送來的,給您的一個箱子。”
顧辭煩躁地捏了捏眉心。從早上到現在,他尚未進食,然而身體卻一點也感受不到饑餓。
若是不吃,父兄又要囉嗦……
“拿進來吧。”
今夜的晚膳比起往日來豐富許多,可顧辭全無胃口。
親衛走後,他隨意拿起一旁的箱子,打開——
裡面靜靜地躺著一個胖墩墩,穿著廣袖留仙裙的兔子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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