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為何,念兮今年尤其怕冷,明明裡三層外三層裹得嚴實,卻仍舊凍得唇色都是白的。
周言禮重新換了手爐裡的炭,叫她抱在懷裡捂著,又倒了杯熱茶給她,面上很是愧疚難安,“都是我不好,一意要出來玩,叫姐姐也跟著受罪。”
車上暖和,念兮此刻已經好多了,“不與你相乾,是我今年尤其怕冷。”
周言禮便順勢道,“以後同姐姐出去,還是去暖和的地方好一些。聽說如今流行看百戲,我還未看過京城的百戲,姐姐陪我去好不好?”
念兮不太想去。
可還沒等出聲拒絕,就又聽他小聲道,“我在京中也沒有朋友……我這樣是不是會煩到姐姐?”
在金陵時,因周母早早離世,總有些討厭的孩子欺負周言禮,罵他沒娘教養,念兮便總跟他一處玩耍,不叫他落單。
此時聽他這般說,想起前塵,便笑道,“我也沒聽過百戲,哪日等哥哥休沐,咱們一起去。”
周言禮愣了片刻,隨即恢複如常,笑著應好。
馬車緩緩行駛,念兮被車裡暖氣熏著,昏昏欲睡,半夢半醒間,馬車突然停下,一道熟悉的清冷聲線傳來,喚道:
“念兮。”
念兮掀開車簾,裴儉果然立在車前。
清淡收斂的面容上露出一絲笑意,神情溫和,甚至帶著小心翼翼,“聽景和說你今日去了相國寺,我在城東有公事。真巧啊。”
裴儉下半日盯了一路來往的馬車。
今晨聽到秦朗傳信,念兮與什麼鄰居弟弟去了相國寺,那時他手頭正有公事,且走不開,無可奈何,隻能先忙完手頭要緊的事,這才趕了過來。
重生一世,他對於仕途依舊有追求和野心,因為他已經站上過山巔,俯瞰過眾生,即便如今對於權力的野望沒有從前強烈,卻仍有重返巔峰的嚮往。
不為其他,在念兮眾多的愛慕者裡,他沒有什麼可以值得誇耀的東西,即便念兮並不看重權力,但世俗的眼光中,這至少代表他成功。
一個成功的男人,才有獲得幸福的資格。
今時今日,他雖已知道前世念兮不要他的原因,但這不代表他會放棄對權勢的追求,這是他帶給她幸福的前提,更是他保護她的手段。
所以裴儉比起前世,緊迫感更強烈,他渴望儘快完成仕途的飛昇,好有更多的時間叫他規避、改正前世的錯誤。
可秦朗的訊息卻如同平地驚雷。
裴儉如今不敢抱一絲僥倖心理。
念兮對顧辭產生好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大意。
那時他還能安慰自己,顧辭有可能遠走北境,他們不會有結果。
可週言禮不一樣。
這廝前世生活在京中,很大可能一直暗中覬覦著他的妻子不說,他死的時候周言禮還活著!
若是念兮對此人動心,那他就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他又能從哪裡去卜一卦,算一算周言禮何時去死!
這一刻,屬於一箇中年男人的穩重和淡定,全然被拋在腦後,他甚至連臉面都顧不上,害怕錯過,傻傻等在城門口,盯著來往的馬車,企圖看出哪一輛,載著他的念兮。
然後在念兮看穿一切的目光中,淡定地說一句,“好巧。”
裴儉盯著念兮的臉看,一張芙蓉面紅撲撲的,她應是眯了盹,方才掀開簾子,還有些睡眼迷濛。
她總有這樣的本事,馬車一搖晃,她便犯瞌睡,前世今生都一樣。
“我沒什麼事。”裴儉專注的看著念兮。
一絲一毫也沒有分給念兮身後,那道看向他的,陰沉冷鷙的目光。
“就是看到你,來打聲招呼。”
反正在念兮面前,他也沒什麼臉面,索性就耍賴到底。
總也不會有人拆穿,念兮坐在馬車裡,他是如何透過厚厚帷帳,看清馬車裡的人。
“快下雪了,天冷,你要回去了嗎?”
“是的。”
“嗯,我也要等馬車來接我回去。”裴儉說這話時,終於感到一些羞恥。
不過他在外面凍的時間太長,一張冷白的麪皮早沒什麼知覺,他露出一個自認為很溫柔的笑:
“你快些走吧,天要黑了。”
念兮:……
臨近傍晚,外面冷得厲害。
念兮不知道裴儉在這裡等了多久,但卻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在使苦肉計。
他不再驕傲與自大,蠻橫的想要將她從車上拉下來,而是可憐兮兮地站在車外,佯裝大度地叫她離開,眼睛裡卻又裝滿了叫人忽視不了的——渴求。
“……不如載你一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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