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辭不明白,裴儉明明隻見過念兮幾面,甚至話都沒有說過兩句,何來這樣大的執念?他更把裴儉對於念兮的情感,當作一個男子對於美麗淑女的嚮往和渴求。
這甚至都不能算喜歡,更遑論愛。
是以他握住裴儉倒酒的手腕,阻止他再喝下去,在後者冷淡的目光下,誠心道:
“時章,你我這些年的兄弟,我對念兮如何,我不信你看不出來。世上女子千萬,以你的才華誌向,何患無妻?隻要你不再執拗,我們還和從前一樣。”
裴儉輕笑一聲,抽回手腕,繼續給杯盞中蓄滿酒,濃長的睫毛覆在眼上,眼中卻一絲笑意也無,如山巔上的冰雪,睥睨而自傲:
“我也不想孤獨終老。”
我也想陪在她身邊。
“你非要如此?”
“必不會罷休。”
顧辭黑青著臉坐回原處。
裴儉自顧自飲下最後一杯酒,臨起身時,朝顧辭道,“如今她喜歡你,我沒有機會。可她不一定一直喜歡你,我也不是永遠沒有機會。”
說他偏執也好,認死理也罷,今生若非念兮,他同旁人又有什麼樂趣可言?倒不如孑然一身,也算補償了她上輩子的孤單。
裴儉走後,顧辭又一個人獨坐了許久。
燭火下,目光晦暗不明。直到酒樓打烊,經酒博士提醒,這才邁步往回走。
兩個好朋友,再一次不歡而散。
……
浮生半盞裡,念兮幾個常坐的廂房,矮桌上供著粗陶花瓶插著海棠,被風一吹,花苞輕輕顫動。
王慕宜正聽念兮講陸淮父子的事,感歎道,“真是人小鬼大,難為他想出那麼個主意。那他上吐下瀉也是裝的?”
念兮搖頭,她為此特意問過陸小七:
“據說是他碰不得蛋,舉凡禽類下的蛋,給他吃了,少不了上吐下瀉,嚴重時還會渾身起疹,高熱不退。那日回去他偷偷去廚下吃了一點蛋清,就為了將戲演的逼真些。”
曹西棠這時道,“那陸小七自幼便是個聰明絕頂的孩子,别看他才五歲,不知攪合了太夫人多少好事,隻不許他父親娶妻。偏他嘴甜靈巧,老夫人疼他跟眼珠子一般,也拿他沒辦法。”
“我堂姐嫁進他家,每每回來學了陸小七的那些荒唐事,聽得人好一番熱鬨有趣。”
王慕宜便問,“他父親陸郎君可是大理寺卿,皇後的親弟弟,就為了陸淮,一直一個人?”
“誰說不是呢?”
曹西棠也點頭笑道,“聽我堂姐的意思,府裡的老夫人和宮裡的陸皇後,為此都日夜掛心,偏陸大人半點不急。據說他與髮妻伉儷情深,這些年才一直不娶。”
王慕宜聽得唏噓不已。
這世上的事,情深的少,人死燈滅的多。
往往髮妻才去了,那做夫君的三個月後便已迎了新人進門,如陸郎君這般長情之人,倒是少見。
念兮不由想起先前見陸聞笙教導陸淮的場景。
那樣溫和有分寸的一個人,對待調皮說謊的孩子,耐心又細緻,還特意來鋪子裡求證。
如今又聽到他與髮妻的事,愈發覺得是個好人。
“前兩日我翻古籍,尋到一味香,照著做了,味道清幽靜和,悠長雅緻,十分好聞。”
曹西棠笑著與念兮道,“等我下次做多些,你供在雅室的博山爐裡,一定大有意境。”
念兮對製香一途並不瞭解,卻很感興趣,很快將道聽途說的陸小七父子拋在腦後,正要細問,劉小姐指著窗外,“咦”了一聲:
“她竟來了?”
念兮幾人被吸引了視線,都往下看去。
隻見許宛歆和許善芳堂姐妹兩個,一前一後從馬車上下來。
馬車是普通的馬車,車旁也再沒有那個輕浮的男子在側。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