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揚被抬回院中之時,已然失了半條命,同時也讓孟姨娘失了神智,這可是她這輩子唯一的指控。
她死死拽著眼前下人,急急詢問事情來龍去脈。
“這是怎麼回事?”
“是誰,傷了我的揚兒?”
在下人拚拚湊湊的言辭之中,孟姨娘隻抓住了幾個重點詞,是裴桉將她兒子打成這般。
隻穿著一身白色裘衣的孟姨娘,此刻像是失了魂一般,癱坐在地上,神色麻木不已,死死咬著牙關,淚水從泛紅的眼眶滑落。
“寧氏!”
孟姨娘此時眼中滿是恨意,咬著牙關吐出這兩字。
這不是打。
這是要取他的性命。
這是要取她的命。
“姨娘,你冷靜些,我們鬥不過夫人的。”一旁婢女,連忙蹲下身子,想要勸阻一二。
可隻是剛開口說第一句話,便被地上孟姨娘給推開,面色猙獰無比,眼底帶著瘋狂恨意:“滾!”
“你們都給我滾!”
“鬥不過?她想要我和揚兒的命,便是死我要讓寧氏一起陪葬。”
此刻孟姨娘,身上無一絲裝扮,滿臉淚水加上扭曲表情,讓她看上去無比恐怖,便是一旁近身的婢女,也不敢上前。
直到屋內有人驚呼著:“不好了,大爺他不好了。”
這一句像是火藥的引爆線,孟姨娘眼底驚愣,隨即掙紮從地上爬起來,連滾帶爬往屋內衝,無意識喊著:“揚兒,我的兒。”
婢女們甚至來不及跟上,隻聽見裡頭傳來哭聲,還有府醫急忙的喊話聲。
“這大爺情況不妙啊。”
“不僅僅是外傷,便是五臟六腑都受重傷,怕是...”
這些話清晰落在孟姨娘耳中,如同驚天霹靂,直接讓人跪倒原地,眼底一片哀嚎:“不會的。”
“我的揚兒,一定不會有事的。”
孟姨娘看著榻上血肉模糊之人,神色恍惚不已,死死拽著一旁婢女,痛哭著:“去找國公爺,趕緊去找他。”
“我們的揚兒,要沒了。”
“快去啊!”
一輩子都困在這院中的女子,從婢女變成通房,又成瞭如今的姨娘,生下這府中的長子,碰上爭寵之人,一身的本事。
可真若是遇上大事,心中唯一依靠之人,隻有那個男人。
此刻的孟姨娘便是如此。
隻有國公爺才能救他們的孩子。
可一旁跟著回來的下人,神色糾結不已,不敢輕易開口,這事國公爺早就知曉,甚至是他親自開口讓他們送大爺回來的。
孟姨娘絲毫沒注意到身側之人的變表情,眼底隻有渾身是血,生死不明的孩子,見身側之人沒有一點動作,嘶吼起來:“去啊,我讓你們去找國公。”
“你們都聾了是嗎?”
屋內之內,見姨娘情緒失控,沒了辦法,隻好跪下將事實說了出來。
“姨娘恕罪,這事國公爺知曉,便是他讓我們送大爺回來的。”
“便是此刻去了,也沒用。”
這番話一出,屋內一片死寂。
孟姨娘面如死灰,整個人呆愣在原地,盯著他久久不語,隨即臉色慘白搖著腦袋:“不可能。”
“他不會這般待我,這是他第一個孩子啊!”
最後幾個人,像是從喉間喊出來一般,泣血一般疼,雙目充血,此刻她徹底站不住身子,軟靠在一旁婢女身上,不斷呢喃著:“不可能。”
“他不會這般待我們母子的。”
屋內亂成一團,府醫渾身冒著冷汗,想要儘力保住大爺的一條命,而孟姨娘像是失了魂一般,站在原地,不斷重複著那一句話。
看著讓人心驚。
“我要親自去找國公爺。”
“不可能。”
孟姨娘此時完全失了理智,力道大的不像話,便是一旁的婢女,一時間也未拉住人。
小院之中,姨娘便是主子,誰也不敢輕易上前阻攔。
何況還是眼下這種情況。
一群人便瞧著衣衫不整的孟姨娘跑了小院,直直往正堂方向衝去,回過神來貼身婢女,也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這府邸不是一般大,又是深夜,稍不留神,便將人給跟丟了。
明明是最為慌神之人,卻在這種時刻,沒有認錯一條路,用最快的虛速度趕到正堂之外。
可她卻連院子的門都未能踏進,便被人攔了下去,不管孟姨娘如何叫喊,嘶吼,磕頭求情,都沒換來裡頭之人的一句話。
“國公爺,妾求您了,去看看我們的孩子吧。”
“求您為我們的孩子做主啊!”
“世子他這是要我們兒子的命啊!”
“國公爺!”
院外看守之人,面無表情守在門外,看著這位昔日得寵的姨娘,如今衣衫不整,狼狽不堪的模樣,眼底無一絲動容。
做奴才的想要活命,最重要的便是有眼力見,認清誰才是主子。
“孟姨娘請回,國公爺此刻無空見你。”
隻這麼冷冰冰一句話,讓磕出血的孟姨娘徹底失了聲,軟倒在地上,眼底一片絕望。
可就門外看守之人,想要將人“請”出去之時,神色一慌,連忙跪下:“夫人萬安。”
同為主子,下人卻是完全不同的反應。
誰能想到,深夜會有如此多人來此,雖聽聞正院和清風苑之中的事情,但誰也不敢對國公夫人不敬。
而也是這句話,讓地上孟姨娘渾身一顫,絕望眼底迸發出恨意,猛然轉身望向身後之人,一臉泥濘和鮮血,讓孟姨娘在深夜之中,如同惡鬼一般。
便是落在身後的婢女,都不由嚇了一跳,可寧氏此刻眼底一片冰冷,露出一抹冷笑,甚至沒給任何人反應過來的時間,快步上前,抬腳就往地上女人身上踹去。
周遭一片驚愕,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隻有孟姨娘倒在地上之時的痛喊聲。
可一個正頭夫人,一個姨娘,誰為主,誰為婢,一眼分了。
“寧氏...”
痛到無法呼吸,雙目充血,惡狠狠盯著她。
“就憑你?”
“來告我兒子的狀?”
“孟氏,誰給你膽子?便是殺了你的兒子又如何?”
“便是我如今,殺了你又如何?”
寧氏從院中出來之時,早讓下人收拾妥當,一襲紫色正裝,同色頭面,讓她整個人看上去華貴不已。
不像是家中平常裝扮,像是去參加宴席一般正式。
可也是這般,才讓她看上華貴又威嚴,周身環繞一股壓迫之意。
瞧著地上狼狽的孟姨娘,就如同瞧一個死物一般。
“寧氏,揚兒也是國公爺的孩子。”
孟姨娘和眼前這出身高貴的女人,鬥了一輩子,裴揚是她踩在寧氏頭上最狠的一腳。
比正妻更早生出長子,這無疑是在她臉甩耳光。
也正是這個緣故,她才能讓寧氏和國公爺鬥氣的一輩子,在這府內過得比正頭娘子還要暢快。
裴揚是她的命,也是她這輩子的榮光。
可如今卻被寧氏的兒子,要了半條命,她如何不恨。
“兒子?”
“真是笑話。”
“不過一個婢女所生,和奴才有什麼兩樣?”
一襲紫衣華服的國公夫人,原本是來裴沉算總賬的,可沒想到在院外聽見這賤婢的聲音,還真是巧了。
也剩了她在跑一趟,一起解決了多好。
鎮定面容之下,俞發瘋狂的雙眼,顯得格外惹人眼,便是在如此暗沉的月色之中,也讓人立馬注意到。
孟姨娘便是其中之人,雙手撐在地面之上,神色慌張瞧著一步步朝她靠近的寧氏,嘴唇開始發顫:“你想如何?”
她從未見過這般的寧臻。
面容平靜無比,可眼神卻十分滲人,像是索命的野鬼一般,讓人心生寒意。
“嗬。”
寧臻就這般扯著嘴角,走到這個女人面前,冷寂眼底流出一抹譏諷,不知是對她,還是對自身。
她一輩子,居然就和這樣的女人鬥。
一個如此低賤之人,毀了她的姻緣,毀了她的名聲臉面,甚至還害了她第一個孩子。
一想到此處,寧臻心中就無比的恨,眼神像沁了毒一般,死死盯著她,抬腳踩著這人手指,用勁攆了下去,痛喊聲四起。
“啊!”
“寧臻!”
孟姨娘整個身子痛得扭曲起來,滿臉冷汗,痛喊著她的名字。
“孟氏,我第一次孩子如何沒的?我查不到證據,裴沉不信,當年我沒能殺了你,如今你還想毀我桉兒的名聲,你當真以為我寧臻是廢物不成?”
手指被捏進泥土之中,慘叫聲伴隨著她冷意的質問,讓人膽戰心驚。
孟姨娘眼底驚恐又痛苦,聽到這話時,忽而大笑起來,痛苦笑意,讓人看上去扭曲猙獰。
“寧臻,你便是殺了我,裴揚也是國公爺的長子。”
“你這個貴女,還是輸給我這個婢女!”
“哈哈哈哈!”
往往不可得之物,除了是一輩子的遺憾之外,也是一生的恥辱。
這對於從小尊貴的寧臻來說,是永生的痛。
可對於孟姨娘而言,卻是她最暢快之事。
“閉嘴!”
寧臻冷聲嗬斥著,抬手便朝著這人臉上甩了過去,“啪”的一聲,直接將人打倒在地,足以看出她心中的恨意和怒意。
“賤人!”
“便是你到死都不肯認,今日我也要取你這條賤命!”
寧臻冷著臉,咬著牙關吐出這句話,眼底滿是殺意。
“來人,把她給我拖下去打,不斷氣不許停手!”
孟姨娘神色大慌,紅腫不堪臉上,慌張又恐懼,急聲喊著:“寧臻,你敢!”
“救命!”
“國公爺救命!”
被人拽起來之時,孟姨娘才是徹底慌了,不停喊著國公爺的名字,惡狠狠瞪著寧臻。
可最後連嘴巴都被人堵住,半個身子拖在地上,如同乞丐一般。
寧臻隻冷眼瞧著,眼底無一絲情緒波動,也瞧不見喜意。
這二十多年,她是真白活了。
何必和這群人,擠在府中,噁心不已。
都一起死了才好。
都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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