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傅瑾時轉出心外ICU,住進普通病房。
這家醫院,在冰島的地位,對標國內協和。單人病房兩室一廳,配備設施和餐飲服務堪比五星級酒店,病床有螢幕,方便二十四小時點餐和呼叫醫護。
鬱梨如今住樓下婦產科,病房佈局一樣,隻有顏色區别。
她拿著檔案,穿過會客廳,進入最裡面真正的病房。
傅瑾時正醒著,病床背板升起弧度高,他算半坐,胸腹電極片未取,依舊赤裸上半身,呼吸間胸腹線條一緊一縮,輪廓瘦了,線條還是硬朗有型,渾厚成熟的張力。
鬱梨停在床尾半米的地方。
他目光幽深濃鬱,嘴角漾出笑,“你怎麼來了?”
鬱梨面無表情望著他,“不是你逼我來的?”
除夕、春節,鬱梨和白瑛在樓下病房剪窗花,看007電影。蕭達去請她,反倒被留住包了一頓餃子。
鬱梨包七個,白瑛三個,蕭達五十個,最後三人煮了一鍋,甚至不夠分。
蕭達走時,恍恍惚惚。不知是恍惚鬱梨和白瑛的胃口,還是恍惚一滴湯都沒留下,怎麼交差。
到初二上午,蕭達再來,說自己十分忙碌,又是生活助理,梁氏積壓的檔案,他實在顧上。
鬱梨已經默認做秘書,雖然合同沒簽,但可以提前上崗。
傅瑾時意會,“那你可以拒絕,誰也無法勉強你。”
鬱梨盯著他看幾秒,似笑非笑,“我為什麼不拒絕,你心裡會不明白?”
傅瑾時笑意消失。她願意做秘書,是不信他,儘最大努力幫沈黎川。她送檔案,是檔案上有沈氏訊息,她上來前必定先看過。
他明白,不料她直接點明。
鬱梨冷若冰霜,“我電話內容,你知道多少?”
傅瑾時高眉深目,那雙銳亮黑濃的眼睛直盯人時,壓迫感叫人心底發毛。
無錯也怯他三分。
但鬱梨如今是冰窟窿,在冰島她土崩瓦解,重新聚起來的這個人,摻合了冰島不化的冰山雪原,是鬱梨,也不是鬱梨。
傅瑾時以前威嚴就壓不服她,現在更冷不過她。
他胸膛鼓脹,又塌陷,一直塌陷,陷入萬般情緒的海水裡,“沈黎川要吸取教訓,磨鍊出實力,給你自由,你應了。”
鬱梨冷眼沉默,卻鮮明的如針如刺,裹滿見血封喉的毒。
刺中傅瑾時,刺的他眸光沉沉,整張臉也陰晦,又始終忍著,“我們約定是你不能跟沈黎川再有牽扯。”
鬱梨眉目徹底厭煩。
氣氛瀕臨崩碎,床頭心電儀器爆發尖銳警報。
普通病房的燈光沒有ICU那般光明洞徹,色溫偏柔和些,泛著暖的白,鋪落在傅瑾時冷峻深邃的五官,卻顯得沉鬱,凜冽,凍結。
胸腔又有一團火在灼燒,化為岩漿,一陣陣在體內擴散奔騰,隨著她長久的緘默,幾乎默認的態度,噴發,炸裂。
鬱梨忽然上前靠近,將手中檔案放在床頭,“他不該受我牽連,沈氏平安,就此截止。”
檔案夾硬殼挨著他手臂,異物的冰涼感並不舒適,傅瑾時一動不動,蕭達彙報她身體恢複狀態良好。
近距離下,她臉色不複蒼白,眸中血絲消退,唇上血色淺淡卻實實在在有。
這一霎凍結的冰,熔鍊的火,都在消失。他醒悟,笑出聲,“你一進來那句是故意的,你學壞了。”
鬱梨從不直面沈黎川的問題,永遠是護著,藏著,急於第一時間撇清他,壓根兒不會主動提起沈黎川來激怒他,更不會惡意拖慢到最後解釋來看他痛苦。
眼下能主動提起,甚至拿沈黎川來反擊他,反倒坦蕩。
鬱梨心下鬆懈,後退到床尾,“學壞?以壞治壞而已。”
傅瑾時一頓,她是純然嘲他,他卻想到傅文菲。
他袒護傅文菲時,放任她鮮血淋漓,遠比她剛才冷眼旁觀,要凶狠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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