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要是這麼胡搞,蕭風殺了你,再上奏萬歲,一查到底,我也危險了啊!我可是有前科的啊!
當年一句“口說無憑”差點送走全家,兩壇“百花仙酒”,差點送走乾爹,這次的“萬歲傻逼”,老子搞不好就真的要被你送走了!
堂下很多百姓聽居舉人這一大段專業術語,幾乎就沒有幾個字能聽明白的。最慘的還是張聾子,這段話當真是要了他的老命。
“舉人說,說測字之術,無非是‘撞頭姐交,穿芯抱攏,舔、舔……這,這也太粗魯了吧,我聾子都說不出口啊!”
圍觀群眾十分焦急,也十分不滿:“你乾什麼?我們請你是當通譯的,你專業點好不好?
該是什麼就是什麼,粗不粗魯也是他說的,與你有屁的關係?快說快說!”
張聾子無奈將自己讀得的唇語照直說了,眾人目瞪口呆,連連呸呸。
“媽的,果然粗魯之極!這說的是測字,還是逛花船啊?下面又說什麼了?”
張聾子仔細分辨:“說大人以仙夢粉飾,還冠名《倉頡天書》,當真是‘不禁手搖而得千精’,學生佩服。”
圍觀群眾都驚呆了:“這他媽說的是啥啊,剛才還是逛花樓找姑娘,現在又變成自己解決了?”
旁邊一直沉思皺眉的老秀才終於忍不住了,前面什麼粗魯不粗魯的,他都沒敢說話,此時終於覺得太離譜了。
“聽起來舉人說的應該是‘不龜手藥而得千金’吧,這是個典故,出自《莊子-逍遙遊》。
說宋國有一個人善於配製防治皮膚受凍開裂的藥,為此他家祖祖輩輩以漂洗絲綿為業,到了冬天,别人家不敢洗了,怕手受傷,他家敢洗,所以比别人家多乾幾個月的活,能掙更多錢。
有人聽說了,就用一百金買他的藥方。這位宋國人召集全家商議說:我們世世代代漂洗絲綿,一年也不過掙幾金,現在賣藥方一下子可以得到百金,就賣給他吧!
那人得到了藥方,拿去獻給了吳王。吳王把藥發給軍隊,選擇冬天和越軍進行水戰,結果越軍手腳龜裂,拿不住武器,吳軍把越軍打得大敗。
吳王便賞賜千金和封地給獻藥之人。莊子說,藥是一樣的,有人靠它得到封賞,有人隻會用來漂洗絲綿,是因為使用的方法不同啊!”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一起埋怨張聾子實在是個老色批,什麼話都能和那種事兒聯絡起來,我等皆是正人君子,根本就不要聽。
張聾子欲哭無淚,隻好繼續艱難地辨認著唇語,心裡祈禱這兩個混蛋可别再掉書袋了,我這倆錢掙得實在是太難了。
蕭風沉吟片刻,忽然問舉人:“你幾歲中的秀才,幾歲中的舉人?”
舉人一愣,這個話題是啥意思,我正說得起勁呢啊,咋還忽然轉換話題了呢?
“大人,學生十二歲中秀才,十六歲中舉人。”
“你今年多大年紀?”
“學生今年三十二歲。”
蕭風暗歎一聲,臉上卻不露聲色:“你想比測字,可以。剛好在南京城裡,我不用天天給公主測字。你說吧,怎麼比?”
舉人早已謀劃許久,此時毫不猶豫:“就請在場中最需要測字之人,寫下一字,你我分别測之,誰測的準,誰就贏!”
蕭風點點頭:“在場中人,誰有重大之事,需要測字的嗎?”
一句話就引爆了整個現場,天啊,誰還沒有想要測字的事兒啊!
大家爭先恐後地往前擠,說著自己測字的必要性,希望能成為幸運兒。
“我家的雞丟了,雞丟了呀,我要求測字啊!”
“雞丟了算個屁啊,這點雞毛蒜皮的事兒也要浪費蕭大人的精力?我家丟的可是驢,是驢啊!”
“丟雞丟驢的都往後站!我要測測,我到底還能不能有兒子了!要是沒指望了,我就不花那麼多錢納妾了!”
“沒有兒子的往後站!老子要測測,老子的兒子是不是自己的!五個月就生了,還說是早產……”
“兒子是不是親生的有什麼屁的要緊?往後站!老子要測測老子是不是我爹親生,他不肯把家產分給我!”
“當初你娘也是五個月就把你早產了嗎?”
“不是,我是晚產!我娘懷了我十五個月!我爹出門做生意前和我娘同房,十五個月後,我爹回來了,我剛好出生……”
在一片噪雜聲中,一個年輕男子哭天搶地地衝上堂來:“大人,大人,我娘子不見了呀!你就開開恩,給我測吧!”
眾人一愣,若果然如此,那麼這人確實是有優先級的。應天府尹站起身來,為年輕男子作證。
“大人,此人是浦口外柳家鎮的,妻子丟失已有半月,之前來應天府報過官的。
隻是人口丟失案,曆來難破,下官也正在頭疼。若是大人的賭賽,能為他測字,也算一舉兩得。”
蕭風點點頭:“那就讓他寫吧,問題要問清楚。”
舉人自然也沒有意見,當下應天府尹讓人準備紙筆,讓那年輕男子上前寫字。此時堂下眾人都翹首以待,也有人開始退場。
“唉,你這人,擠什麼擠,踩到腳了!”
“沒意思,家裡有事兒,先走了,讓一讓,讓一讓。”
“切,什麼事能有這個有意思啊。正好,不想看把地方讓給我,你第一排的位置這麼好……”
年輕男子十分文弱,一看身體就不太好,臉色青裡帶白的,哆哆嗦嗦地拿起筆來,寫下一個“藏”字。
“大人,舉人,我想請二位幫我測測,我家娘子究竟被藏在了哪裡啊?她一定是被人藏起來了,否則她不會不回家的呀!”
舉人看著蕭風,笑道:“大人測字之術,我也聽說過的。什麼一天隻能測一字,什麼無關之人不能測。
為免大人一會兒反悔,學生先請問一下,此人測他娘子藏於何處,可符合大人測字的規矩嗎?”
蕭風點點頭:“今日我還未測過字,他測的是自己娘子的藏身所在,即是相關之人,又不是生死之事,可以測的。”
舉人拱手道:“若是大人先測了,學生到時若說的和大人的一模一樣,隻怕難分勝負。
若是學生先測了,想來大人也不好意思說,和學生所測的一模一樣吧?”
這句話說得夠狠,因為舉人認為,測字就是測字,蕭風那些規矩都是故弄玄虛,欺騙嘉靖用的。
他數年前開始研究《說文解字》,頗有心得,測字也經常命中,因此有事請他測字的人也不少。
他是舉人身份,又不收人錢財,即使偶爾不準,也沒人會說什麼,隻是哈哈一笑,當做趣事。
一個字,問一件事,拆來變去,都是大同小異的,因此誰先說誰占便宜,後面的人隻能隨聲附和,在眾人眼裡,自然就是沒本事。
因此舉人先用話堵住蕭風的嘴,讓他不好意思先測。否則以蕭風的身份,非要搶著先測,他自然事搶不過的。
蕭風淡然點點頭:“今天我也開開眼界,若是測字真的如此簡單,人人可測,我也就辜負了《倉頡天書》。
你先測吧,若是你先測準了,我測出來的跟你一樣,就算是你贏了。”
全場都屏住了呼吸,等著觀戰。隻有趙文華的心態極其複雜。他現在居然不希望舉人能贏了!
因為萬一舉人贏了,就說明測字壓根算不上道術,因為儒家也會!
同時也說明蕭風的什麼《倉頡天書》,什麼夢入仙境,一概都是假的!
這也說明瞭萬歲就是個傻逼!他居然還大言不慚的說自己在仙境裡遇見過蕭風!蕭風都是騙子,你是咋遇見他的啊?騙子之家嗎?
萬歲等於是在全天下人面前,被揪著脖領子狂扇幾百個耳光,以萬歲的脾氣,他大概率會先乾掉蕭風,然後乾掉這個傻逼舉人。
再然後,他會查出這個傻逼舉人是自己這個傻逼找來的人,是自己扯下了他的遮羞布,是自己親手扇的他的耳光!
所以,萬歲最後一定會乾掉我趙文華的,乾爹也留不住我,萬歲說的!
就在趙文華戰戰兢兢,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舉人已經拿起了那張紙,反覆揣摩。
他用筆在另一張紙上拆來添去的,折騰一通後,把紙一放,自信的一笑。
“大人,學生測完了!”
蕭風也是一笑:“測完了就說吧。”
舉人指著那個“藏”字,對年輕男子道:“‘藏’字上為草字頭,下為‘臧’字。
‘臧’字與‘否’字相對應,表示好的意思。因此你娘子眼下平安無事!”
年輕男子眼睛一亮,鬆了口氣,連連點頭:“舉人有本事,有本事,請繼續說吧!”
“‘臧’字外面為‘戊’,‘戊’有“化”字形,草字頭下有‘化’則為‘花’字。
‘臧’字裡面為‘臣’,‘花’下之‘臣’,青樓恩客也。南京青樓極少,但花船極多。
這個‘花’字對應的應該就是花船了,你娘子應是被賣到了花船之上,隻要請府尹大人派人去尋找,定能找到!”
這番測字,合情合理,絲絲入扣,讓人歎服,同時人們也對蕭風的測字道術第一次產生了懷疑。
難道測字術真的如此而已嗎?看一本書,學上幾年,就能會的東西,蕭風搞得那麼神乎其神,玄之又玄的,難道真的就是為了騙萬歲的嗎?
年輕男子此時全部心思隻想找到自己的娘子,顧不上施禮,轉身就給應天府尹跪下了。
“大人,求大人派人去花船查詢啊,求大人救救我的娘子啊!”
應天府尹為難的看向蕭風。正常情況下,秦淮河上那麼多的花船,為了找一個失蹤的平民女子,大動乾戈地挨個去查,已經是不現實了。
何況蕭風還沒說話呢,如果蕭風不同意自己派人去查,那自己不是費力不討好嗎?萬一蕭風惱羞成怒,拿尚方寶劍一劍砍了自己怎麼辦?
蕭風走下大堂,拿起那張紙來,仔細地看著那個“藏”字。他全神貫注,臉色凝重,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他的臉色有些發白。
舉人站在一邊,面帶微笑,嘴唇上卻帶著一絲嘲諷。
蕭風半天都沒說話,要麼是他測不出來,要麼是他測的和自己一致,不管是哪一種,他都輸定了。
蕭風忽然歎了口氣:“這女子確實本該在花船之上的。”
趙文華一下就癱在了椅子上,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完了,這下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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