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冰也不言語,隻是寒著臉看向陸捷,於是眾常委的目光也都射到了他臉上。
陸捷早已嚇得後背冒出一層冷汗,又見眾人都盯過來,更是心頭惴惴、如臨深淵,勉強保持鎮定神態,問道:“是啊書記,到底是誰乾的呀,你快講出來,總不會是陶躍進吧?如果真是他借負責發還錢款之便,截留貪汙儲戶們的存款,我絕對不會加以姑息!”
薛冰故意吊著他和眾常委的胃口,吩咐秦陽道:“秦陽,你把賬目給常委們報一下!”
秦陽朗聲說道:“儲戶們總的存款是四千六百多萬,除去被郭正茂揮霍掉的九百多萬,每個儲戶能拿回八成多的存款,可實際上,儲戶們隻拿到了六成五的存款,還有一成五、差不多七百萬被人截留了。”
眾常委聽後都嚇了一跳,這麼一大筆錢,還都是别人的錢,居然會有乾部敢予截留,此人真是要錢不要命了。
歐陽文妤脫口問道:“秦陽你快說,是誰截留的?截留到哪去了?是私吞了還是乾别的勾當去了?”
秦陽笑道:“這就要問我們清廉正直的陸縣長了。”
眾人聞言紛紛凝視向陸捷,當然,誰都聽得出來,秦陽那話是反話,似乎直指陸捷參與了此事。一時間,眾常委的目光裡都現出了懷疑之意。
陸捷被秦陽一句話就給說紅了臉,唯恐被眾人發現,轉頭怒視向秦陽,喝道:“秦陽你胡說八道什麼?乾嗎要問我,我又不知情!”
秦陽冷笑道:“你不知情?難道不是你授意陶躍進偷偷截留下來的嗎?”
“你放狗屁!”陸捷直接惱羞成怒,刷的起身,指著他氣急敗壞地叫道:“你說人話呢還是放狗屁呢,啊?你憑什麼那麼說?你有什麼證據啊就那麼說?這件事我從頭到尾都不知情,要乾也是陶躍進一個人乾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眾常委見他突然暴起,再次嚇了一跳,彼此對視,面面相覷。當然明眼人已經看出來了,他這裡面有做賊心虛的成分在,不然他臉為什麼那麼紅,反應又為什麼那麼過度?
薛冰淡淡地道:“行了陸捷同誌,大家都很忙,沒空看你演戲,你就老實承認吧,就是你授意陶躍進截留下了那七百萬,轉移到了縣府辦的小金庫裡,尋求日後他用!”
“我沒有!我才沒那麼乾過呢,薛書記你不要冤枉好人!”陸捷轉過頭,氣呼呼的叫道,一臉的無辜與委屈。
薛冰冷哼一聲,道:“你有沒有那麼乾過,查一下縣府辦的小金庫不就知道了?難道小金庫還能撒謊?”
“那也是陶躍進乾的,跟我沒有關係,是他擅作主張截流的,我根本不知情!”
陸捷奮力自辯,可惜眾常委臉上的神態已經顯露出,根本沒有一個人相信他。
原因也很簡單,七百萬的钜款,陶躍進一個科級小乾部,打死他他都不敢私自截留,這裡面要是沒有大領導首肯,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那麼乾。
就連作為陸捷盟友的董承祿都不信,也不敢在這個時候站出來支援他,否則最後真是他的鍋,那自己不是跟著丟人現眼?
陸捷見眾人都不信自己,一顆心墜入了穀底,卻不甘認罪,轉頭怒斥秦陽:“秦陽你憑什麼說是我授意陶躍進乾的?你是有證據啊還是憑什麼?你有證據就給我拿出來,沒有就是汙衊,我就要報警抓你,你簡直欺人太甚!”
秦陽笑道:“行了陸縣長,你就别演了,陶躍進都把你供出來了,你還演什麼啊演,你當大家喜歡看你演戲啊?”
這時申鍛鍊突然站出來,往已經落井、卻還掙紮著想要爬出井口的陸捷頭上丟了一塊大石頭,道:“陸縣長,你就承認了吧,要沒有你點頭,他陶躍進吃錯了藥也不敢那麼乾呀。唉,我真沒想到,你是一個這樣的人,你膽子也太大了,心也太黑了……”
陸捷還不知道他已經轉投了薛冰那邊,見他這時候反水背叛了自己,又驚又怒,張嘴就要罵他兩句,卻又意識到,眼下澄清自己才是正經,忙對薛冰辯解道:“我不知道秦陽那句陶躍進供出我來是什麼意思,我隻知道,我讓他負責發還存款給儲戶們,所以現在錢上要是出了問題,就是陶躍進的責任,跟我可沒關係。如果他攀咬到我頭上,隻能說他在推卸責任,哼!”
不等薛冰說話,申鍛鍊繼續向她表忠心,攻擊陸捷道:“哼哼,你當我們這些人都是三歲小孩嗎?這麼幼稚的話都說得出來?他陶躍進要沒有你的吩咐,敢截留儲戶的存款?敢一下截留大幾百萬?你别侮辱我們的智商了。”
陸捷大怒,叫道:“申鍛鍊,你給我注意你的口氣!再怎麼說我也是代縣長呢,你敢這樣對我說話?誰又侮辱你們智商了?事實本來如此,就是陶躍進……”
話沒說完,屋門突然被人推開,帶進來一股冷氣,隨之陶躍進怒沖沖的走進屋來,指著陸捷道:“你真無恥,明明是你吩咐我截留的款子,現在卻把黑鍋往我頭上扣,我就從來沒見過比你更不要臉的領導。我真是瞎了眼了,竟然跟了你這個白眼狼,還幫你做了那麼多事……”
說到這,他實在後悔慚愧,抬手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響,會議室裡忽然變得無比安靜,就連陶躍進粗重的喘氣聲都聽得清清楚楚。眾常委驚愕的看著他,不知道他這是突然從哪冒出來的。
陶躍進卻還沒說完,對眾常委解釋道:“秦主任把錢追回來的當天傍晚,陸捷就吩咐給我,反正追討回來的存款也不夠數兒,乾脆截留一部分留作私用……”將之前對秦陽說的那番話又重複了一遍。
陸捷黑著臉聽他說完,等他閉上嘴巴的那一刻,啪的拍響了桌子,怒斥他道:“陶躍進你胡說八道,你再怎麼花言巧語也改變不了你擅作主張、截留钜款的行為。你乾了也就乾了,勇於承認錯誤就還是一個好乾部,可你竟然還往我頭上推,你簡直沒救了你!”
陶躍進梗著脖子跟他叫嚷道:“你還說是我乾的,我特麼吃飽了撐的沒事乾啊我截留那麼一大筆錢?我截留那麼多錢乾什麼呀?我一個小小的縣府辦主任,一不管財政,二不搞項目,我留下那麼多錢乾什麼?所以根本就是你讓我截留的,你别不承認了,不承認也沒用!”
包括薛冰在內的一眾常委,自問也見過不少新鮮事了,卻從來沒見過如此奇葩的事情——在縣委常委會上,縣府辦主任居然跟縣長臉紅脖子粗、直眉瞪眼的當面吵了起來,這要不是親眼看到,簡直都不敢相信能發生這種事。
陸捷留意到眾常委的表情,意識到自己不能繼續跟陶躍進爭辯下去,否則隻會更掉價更丟人,深吸一口氣,腦子高速運轉,急思對策。
這時陶躍進突然甩出一記殺手鐧:“你還不承認是吧,那就别怪我不替你瞞著了,發錢的那一天,你遞給我一張條子,上面有個銀行賬戶,你讓我轉兩百萬進去,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事後還要把郭正茂那張銀行卡登出掉。我出於對你的絕對信任,也沒多問,就老老實實地照辦了。這件事你總不能不承認了吧?”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