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留在這裡的人幾乎都沒有閤眼。
大家匆匆吃了幾口飯,沈漾吃不下,被主事的長輩逼著喝了口湯水,說空腹不能上墳。
天剛亮,送葬的隊伍就出了沈家大門。
戰妄被陸靳笙拽住拽著,在人群的最後。
當地一直有老二抱盆老大摔的習俗,沈家隻有兄妹兩人,所以瓦盆就隻能沈漾來抱。
送到岔路口,送葬的人被叫停。
主事人提醒,讓沈清裴摔瓦盆,也就是大家常說的陰陽盆。
摔瓦盆,代表著親人跟死者的訣别!
代表著從此陰陽兩隔永不相見!
沈清裴看著唯一的妹妹死死抱住懷裡的瓦盆,就像昨天抱父親的骨灰罈一樣,心疼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說:“漾漾,爸在天上看著我們呢,”
沈漾拚命搖頭,眼淚隨著她的動作滾落下來,她哭著說:“哥,能不能不摔!”
“聽話,給我吧,”
沈清裴耐心的哄,可是沈漾說什麼也不撒手。
“清裴,不能耽誤了時辰,”
主事的人上前提醒,招呼兩名親手強行從沈漾手裡奪了瓦盆。
沒等沈漾反應過來,“嘭!”的一聲碎響,沈清裴手裡的瓦盆摔的稀碎!
“爸!”
沈漾尖叫著癱倒在地,終於崩潰!
根據當地的習俗,親人下葬,女眷不能跟著去,隻能等死者下地掩埋後,女眷才能去圓墳,也就是上第一個墳。
沈漾被親友攔在原地,眼睜睜望著她父親的骨灰越來越遠,哭的撕心裂肺!
戰妄遠遠的看著沈漾,心疼到快要不能呼吸!
他渾身壓抑的厲害,他拚命剋製著自己,眼淚混合著雨水,沿著臉頰滾落,腳步不自覺朝沈漾靠近。
“阿妄!”
陸靳笙拽住他。
—
沈正國被埋在沈家預留地裡。
旁邊還有幾個墳頭稀稀落落,都是沈家長輩。
沈正國被安葬下地後,主事的人帶著所有人回去吃回靈飯,沈清裴執意留了下來。
沈家的晚輩女眷過來圓墳後,也都回去了,沈漾留了下來。
戰雲庭跟南汐領著戰妄過來,後面是陸家兄妹跟宮軼。
沈正國的墳前,就隻剩沈家兄妹,戰妄跟他父母,還有陸家兄妹跟宮軼幾人。
雨還在下著,沒有要停的跡象。
天空陰沉沉的悶雷滾滾,野外沈正國的墳前安靜極了!
宮軼跟陸檸打著把黑傘站在邊上,剩下的所有人站在雨地。
戰妄紅著眼看向沈漾,再次跪倒在沈正國的墳前!
他小心翼翼叫她的名字,說:“沈漾,我有話要當著沈叔的面對你說!”
沈漾站在她哥沈清裴身邊,終於看向戰妄。
兩人一站一跪,彼此四目相對。
沈漾艱難出聲:“你說!”
已經沒有什麼,比她父親的死更殘忍的事了!
戰妄掙紮了好半天,終於開口,他說:“沈漾,當年救我的人是你不是簡明月!”
他說:“沈叔出事那天,簡明月跟蹤我來過沈家,沈叔的死我有責任!”
戰妄:“我不求你原諒,隻求你給我機會補償!”
空曠的野外安靜的隻剩雨聲。
沈清裴攬著沈漾在懷裡,輕輕安撫她發抖的身體。
沈清裴看著跪在他父親墳前的戰妄,悲痛出聲:“我們給你機會,誰又給我爸機會?!”
“沈清裴,”
戰妄抬眸跟沈清裴對視,顫抖的唇欲言又止。
沈漾渾身無力的靠著她哥,怔怔的眼神望著戰妄,她問:“我真的再也不能生育了嗎?”
對上戰妄痛苦的眸子,沈漾沒有給他機會回答,繼續問:“你打算怎麼補償?”
沈漾掙紮著朝戰妄過來:“我爸拄拐二十多年,這二十多年都是靠著一把把的藥勉強活到現在,他被各種併發症日夜折磨著,你怎麼補償?”
戰妄相對,戰妄猩紅著眼隻剩沉默!
沈漾跪下來,失控的扯住戰妄的衣領,失聲痛哭:“我爸看著我媽一個人辛苦,可他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他被愧疚折磨了整整二十多年,他被人叫‘沈瘸子’叫了二十多年,你拿什麼補償?!”
沈漾發瘋一樣捶打戰妄:“我爸跟我分開十幾年,他已經答應過我會好好的活著,他好不容易對生活有了期待,死的時候卻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你拿什麼補償啊?!”
戰妄任由沈漾發瘋捶打,顫抖的手想去觸碰沈漾的臉,沈漾低頭用力咬在他的手腕。
直到濃重的血腥味瀰漫整個口腔,沈漾仍舊死死的咬住不鬆口!
戰妄沒有躲,他咬著牙,保持著動作,任由沈漾死死咬住他不放!
所有人沒有上前,南汐哭著轉身不忍再看。
陸檸跟宮軼眼淚汪汪的心疼的看著沈漾。
沈清裴站在原地沒有阻止,任由沈漾發泄。
戰妄手腕一鬆。
下一秒,沈漾的人毫無征兆的栽進他懷裡。
戰妄跪在原地,把暈倒的沈漾死死抱緊在懷裡不放。
“放手!”
沈清裴過來奪沈漾。
陸靳笙見沈清裴用強,趕緊過來:“阿妄,你先把人放開!”
戰妄把頭埋在沈漾脖頸,把人死死抱住,不說話,也不放人!
南汐跟戰雲庭見狀,紛紛過來,戰雲庭:“阿妄,放手!”
“我不放!”戰妄低吼著,彎著腰把沈漾抱的更緊:“爸我不能放!”
宮軼扔了傘過來拽戰妄的手臂:“沈漾被你害成這樣,你憑什麼不放?!”
“你沒資格碰她,放手!”
沈清裴強行去掰戰妄的手臂。
....
雨越下越大,沈正國的墳前。
戰妄不管他父母如何罵,不管沈清裴的拳頭打在身上有多重,也不管陸靳笙怎麼勸...
他就跪在沈正國的墳前,死死抱住沈漾在懷裡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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