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顏聽清了。

可她的頭腦和身子像是割裂了，竟然一直給不出任何反應。

“去吧，快點。”謝晉寰催促，眼神漸冷。

舒顏僵硬地站起身，輕輕打著顫，身上的裙子被汗水浸得潮濕。

她還活著，可卻覺得已經死了一次，又一次。

她走到小程面前，短短幾步，彷彿走了半輩子。

小程的雙手被捆著，他用頭抵著地面，才讓自己的身軀挺直，搖搖晃晃地跪在她面前。

被抓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活不了了。

但他不甘死得像灘爛泥，他要有尊嚴地死去。

譚秘書上前牽起舒顏冰冷的手，將一把槍放在她手裡，一根根掰她的手指，逼著她握住槍柄。

滿臉是血的小程對著她輕輕地笑著，像在安慰著她。

舒顏閉了閉蓄滿淚的眼睛，整個地下室，是她心臟的屠宰場。

突然，她瞳孔一縮——

小程左眼被打得成了血窟窿，隻剩一隻右眼，别人可能不會留意，但落在她眼底，他的右眼似乎眨巴得很有規律。

舒顏腦中一閃，瞬間反應過來。

這是摩斯電碼！

她指尖在身側顫抖地點著，隨著小程的眨眼，把他說不出口的遺言牢牢記在心裡。

“阿顏，動手吧。别惹謝總不高興。”譚秘書注視著她的目光十分複雜。

舒顏動作遲緩地抬起手，槍口對準小程。

她大口大口喘著氣，快要哭出來，遲遲無法動手。

一瞬間，她甚至想殺了自己。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舒顏身上的時候，原本跪在地上的小程突然猛地站了起來，卯足了勁兒用身子凶猛地撞開了舒顏！

舒顏被撞得趔趄著向後仰去，被譚秘書眼疾手快地摟住。

“謝晉寰你這個畜生！下地獄去吧！”

小程瞪著浸透腥紅血水的眼睛，以所有手下都沒反應過來的速度，如一隻被激怒的獅子飛撲到謝晉寰身上！

這些手下都經過專業特訓，不至於如此遲鈍，包括譚秘書！

隻是，他們懈怠了！

他們沒想到，被折磨得沒了半條命的人，竟然如迴光返照，有這麼強的爆發力！

謝晉寰也沒反應過來，手中酒杯墜地。

下一秒，他張大嘴巴，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啊！”

小程赤目欲裂，一口發狠地咬在謝晉寰的左耳朵上！

“謝總！”

眾人全都慌了神，不知所措！

譚秘書怒火中燒，大吼一聲，端起槍瞄準小程的後背，連開三槍！

不要！！

舒顏再也剋製不住，淚水狂湧，奪眶而出。

整個地下室一片死寂。

趴在謝晉寰身上的小程，最終柔若無骨一般重重倒了下去。

譚秘書嚇得滿頭大汗，跑到謝晉寰面前：

“謝、謝總！您怎麼樣……”

下一秒，他震驚地看到，謝晉寰的左耳血肉模糊，耳尖處缺了一塊肉，看著都頭皮發麻！

“叫……叫醫生……快去叫醫生！”

謝晉寰痛得面色慘白，猙獰地嘶吼，“把他給我剁爛了……丟出去喂狗！”

……

由於受傷嚴重需要縫針，謝晉寰被緊急送往醫院。

譚秘書留在地下室，處理小程的屍體。

“譚秘書，你讓他們先出去，我有話跟你說。”

舒顏死死盯著安詳的小程，長而密的睫像凍結了般，眨都不曾一眨。

譚秘書看著她憔悴到快要破碎的面靨，心中情緒錯雜，命令其他人先出去。

“譚樂哥哥……”舒顏忽然聲音顫抖著叫他。

譚秘書心臟一顫，向來陰沉的目光變得灼熱，“阿顏，你好多年沒這麼叫過我了。”

“譚樂哥哥，可不可以，給小程留一個全屍。”舒顏語氣幾乎是懇求。

“你簡直冥頑不靈！”

譚樂焦急地上前扳住她薄薄的肩，“這小子的同夥是你對不對？你被謝總懷疑了你知不知道！

好在這小子突然發瘋沒給你供出去，我趁機斃了他。若讓他吐出些對你不利的話，你覺得你的下場會比他好多少嗎？！”

舒顏目光空洞地盯著這個關心自己的男人，心中的恨意卻熊熊焚燒著。

謝晉寰是魔鬼，譚樂是魔鬼歹毒的爪牙！

這個朝小程連開三槍的男人，此刻竟還大言不慚，擺出一副都是為她著想的樣子，真是令她作嘔！

“你現在竟然還要給這小子收屍？要被謝總知道……”

“那就不要讓他知道。”

舒顏目光堅決地看著他，聲色卻柔軟，“小程一直對我很好，待我像親姐姐一般。他死了，說到底，是我害了他……

譚樂哥哥，我沒有求過你什麼……我隻求你這一次，好不好？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

譚秘書心裡有她，加上女人這樣淚眼婆娑地瞧著他，他瞬間就心軟了，無奈歎了口氣：

“好，我答應你。”

“謝謝你……”舒顏滿目感激。

“可是你也要答應我，不要再想著算計謝總，不要再動歪心思！”

譚秘書將一把溫香軟玉攏在懷裡，心跳加速，“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等謝總全面掌控謝氏集團，新藥研發成功，你就能徹底離開千秋歲這個泥潭，我們倆的好日子在後頭！”

舒顏想起小程的死，心臟快要被擠爆了，釀出濃稠的血漿，“那，新藥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研發成功呢？”

“快了，快了。”譚秘書在她耳邊一遍遍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