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千帆讓駕駛員停一下，他打算先給老村支書打個電話，讓他來給大家帶一下，就能到人最多、問題最嚴重的地方去。馮千帆之所以沒有在路上就打這個電話，是考慮老支書要是跟旁人說了，一傳二、二傳三，就傳到了鎮上、縣裡乃至市裡領導的耳中去，那樣的話，就看不到真實情況了！其次，他也是想給村民一個驚喜，他這個縣委書記，雖然到了省裡，卻始終沒有忘記他們，今天來給他們作主了！

馮千帆打了電話，沒想到老支書俞民寬，竟然沒有接電話。連打3個電話，俞民寬都沒有接。這就有些尷尬了。馮千帆忽然閃過一個不詳的念頭，轉向省委副書記杜龍飛道：“杜書記，和我聯絡的那位俞老書記，沒有接電話。我想起來，之前他就說，市裡下了通知不讓他們去血檢，該不會將村民都控製起來了吧？說不定，俞老書記等就是被控製了。”

當然，這也隻是猜測，杜龍飛眉頭皺了皺：“馮主任，這個村子，你熟悉嗎？”馮千帆頗為自豪地道：“熟悉！當然熟悉。杜書記啊，在縣裡擔任書記的時候，我是以‘守土有責’自我要求，真正做到了走遍每個自然村。”“馮主任，真的是做到了‘用腳步丈量民情’啊！”杜龍飛讚歎道，“我是真佩服啊！既然馮主任熟悉這個村子，雖然電話打不通，咱們不妨就直接進去看看情況。說不定，就碰上了哪些血鉛中毒的村民和兒童。”

“好。車子還可以往裡面開一開。”馮千帆說。杜龍飛、馮千帆等一行人重新上車，直開到車子無法再進去了，才又下車，眾人進村看情況。這要在平時，杜龍飛等人出行，肯定是左擁右簇，怎麼可能沒有當地領導陪同，一班省裡來的人自己在村裡摸情況？

今天杜龍飛主要還是要掌握血鉛兒童和村民的第一手證據，好來掣肘肖靜宇，所以才會行此反常之舉！然而，令眾人奇怪的是，整個有别墅、有樓房也有平屋的村子裡，竟然家家閉門鎖戶、人煙絕跡！一行從省裡下來的領導，彷彿置身在聊齋片裡，讓人莫名生出一股不安來！這種情況，杜龍飛和從省直部門下來的同誌都沒碰到過，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禁覺得有些瘮得慌。

加上天色漸漸暗下來，杜龍飛也感覺情況不太妙，當即對馮千帆道：“馮主任，我現在就給市裡的領導打電話，看看他們到底在搞什麼名堂。”“好。”馮千帆碰上這種情況也有些沒主意，帶著一批省裡的領導和乾部在村子裡遊蕩肯定不是辦法，也隻好同意杜龍飛的意見給市裡領導打電話。

杜龍飛拿出手機，考慮一二，還是直接給肖靜宇打了電話。他知道，肖靜宇在華京黨校學習，今天這個情況，她要是不知道，就可以質問她，市委書記的職責是如何履行的？儘管在黨校學習，但是市裡的工作也不能不管不問吧？要是她知道，是她指示下面不能上報，那就是瞞報，可以直接追責！同時，市長高成漢要是參與其中，也可以追高成漢的責！這個高成漢，也有自己的個性，杜龍飛也很不滿意。最好是趁此機會，一併對他們追究責任！

肖靜宇倒是很快接起電話：“杜書記，您好！”杜龍飛問道：“肖書記，你還在華京吧？”肖靜宇卻道：“不是，杜書記，我今天已經回到了鏡州。”“什麼？你已經回鏡州了？”杜龍飛很是意外，“不是明天才和黨校調研組一起回？”

華京黨校關於“綠色經濟”發展的調研組，原計劃明天晚上抵達杭城，後天才開始調研。沒想到，肖靜宇今天已經抵達鏡州！隻聽肖靜宇道：“是啊，杜書記。鏡州發生了一起血鉛中毒的事件，有些兒童血鉛超標，我們正在組織相關村進行全員血檢。我和高成漢同誌都在長縣，正在處理這一事件。”

杜龍飛沒想到，肖靜宇如此坦誠地把這個事情對他說了，而且她和高成漢竟然都已經在現場了！那麼情況是否真如馮千帆認識的那個村書記所說？這就存疑了。但是，既然自己已經帶隊來到了長縣，那麼情況一定要弄清楚，他問道：“發生了這樣的情況，為什麼不儘快上報省裡？”

肖靜宇道：“杜書記，我們已經在幾十分鐘之前，將這起突發事件以及處置舉措上報給了省委辦、省府辦、省應急辦和省環保廳，恐怕還在辦文，所以沒有到杜書記您的手中。但是，我們也承認，上報得有些晚了，主要原因是長縣縣委、縣政府兩位主要領導，對待這起案件政治擔當上出現問題，采取了向市裡隱瞞實際情況的態度，造成工作上的被動。我和高成漢同誌，到了長縣就一直在抓緊處置，確保百姓群眾生命安全，並著力挽回黨委政府在群眾中的形象。”

杜龍飛一下子有些糊塗了，從馮千帆的口中瞭解到，是市委、市政府有意瞞報；可從肖靜宇的口中聽起來，卻是縣委、縣政府瞞報！實際情況到底是什麼？杜龍飛問道：“肖書記，你們現在在哪裡？”

肖靜宇回答道：“我們在煤鎮鎮政府大院。杜書記，您該不會也已經到長縣了吧？”一下子就被肖靜宇給猜中了！杜龍飛也不能不承認，他要是不承認，就得帶著一隊人返回杭城了，這豈不是給人一種鬼鬼祟祟之感？況且那麼多部門的人被他喊了來，連這裡的領導都沒見到，灰溜溜地回去，算什麼回事？他杜龍飛豈不是威信掃地？

“沒錯，我們也已經到了長縣。”杜龍飛道，“省裡接到舉報，說的是市裡封鎖了血鉛事件，所以按照葉書記的指示，我帶隊來瞭解情況。我們現在就到煤鎮政府來。”肖靜宇道：“杜書記，歡迎您帶隊前來鏡州長縣調查情況，其實我們已經在開展調查了，等會向您彙報。現在我派人來接你們，麻煩您告訴我你們現在的位置。”杜龍飛道：“不用了，我們直接到鎮政府，煤鎮的鎮政府還是找得到的。”

肖靜宇道：“那好，我和高成漢同誌到鎮政府門口來迎接你們！”杜龍飛道：“不用，你們忙你們的，趕緊救治血鉛中毒兒童和群眾。”肖靜宇道：“杜書記，您放心，我們已經采取了措施，這些血鉛中毒兒童體內的毒素，很快就能被排清，我們也儘量在消除後遺症。”杜龍飛道：“先這樣，等會見了面再說。”

按照肖靜宇的說法，似乎局面已經得到了控製，而且中毒的情況好像也沒有那麼嚴重的影響。這可不是杜龍飛想要看到的情況。當然，肖靜宇也隻是說得好聽，一切眼見為實，杜龍飛一定要等看到了現場才能算！

然而，現場的井井有條卻超乎他們的意料之外。當杜龍飛一行來到鎮政府門口，肖靜宇和高成漢已經在大門口等著他們，兩個人都是神態泰然，鎮定自若。走入鎮政府大院，一行人看到沿著圍牆已經搭起了白色的簡易棚，群眾一個個在接受醫生護士的抽血，兩側的牌子上寫著“市三甲醫院給大家免費血檢！”“請排隊血檢之後，到鎮機關食堂用餐。”

果然，一些血檢之後的群眾，已經在食堂吃晚餐，還給上了炒豬肝和熱黃酒，是可以補血的。在這些村民之中，省人大退職副主任馮千帆竟然看到了老村支書。這位老書記正和一些村民喝著黃酒，吃著韭菜炒豬肝，有說有笑，不亦樂乎。

聽馮千帆說那位就是老書記的時候，杜龍飛的臉色瞬間變成了豬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