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朗知自己即將要上賊船，但上了賊船後還有沒有下來的機會，是他還可以去爭取的。

於是，他板著臉陳述自己的猜測。

“逸兒還告訴我一件事，你最近領著手下跟别人乾了兩次仗，一次親自上場，一次說下流話乾擾對方，導致名聲掃地。”

被個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說出彪悍的“往事”，阿蓮難得地尷尬起來。

“不用說得太詳細，你有話可以開門見山地說。”

徐朗冷冷地掃一眼，繼續按著自己的節奏來。

“兩次乾仗的源頭都是那個叫邶寧的人，我瞭解了下，這個邶寧是個閹人，又能號令鎮北將軍，所以我鬥膽猜測，他要麼是皇帝跟前得臉的太監，要麼就是各皇子的走狗。而你，之所以要在他們面前偽裝，則是因為他們知道有你這麼一個人，卻不曾見過你，你就故意抹黑自己，令他們無法將兩人聯絡到一起。”

“他們能知道你，說明你要麼是皇帝或者皇子的女人，要麼是某位官員的女兒。我更傾向於前者，因為你如此急切地自毀形象，說明你承受不了被他們發現身份的後果。任性的女兒自然有恃無恐，而逃跑的女人卻相反。”

“你若是皇帝的人，那麼必然萬眾矚目，這些太監不可能不認識你，而且你也絕不會有機會逃離皇宮。至於皇子......”

“當初我在書院的時候，聽人討論過各皇子的緋聞。大皇子不重欲，府中僅有一正妃，其母妃為他張羅妾室都被他推了，可以排除他。惠王常居靈隱寺，連個正妃都沒有，看著也是個淡泊之人。太子是個會流連花叢的，福王即將迎娶正妃，但府中早有通房。”

“你究竟是後兩者中哪一位的通房？”

根據零星而散亂的資訊，便能猜得八.九不離十，可見徐朗絕非繡花枕頭。

話到這裡，阿蓮也明白徐朗是故意展示自己的能力，以便能為之後的談話拿到更多籌碼。

是個不錯的想法。

不過，他不需要這樣做。

阿蓮如實坦白自己的身份和處境，將自己的誠意都攤給徐朗看，然後才說出自己願意資助徐朗上京謀官的所有費用。

以徐朗的七竅玲瓏心，在聽說阿蓮生下福王宋長安的子嗣，及蕭琅是宋長安的表哥後，就已經能想到她所面臨的困境了。

想逃卻逃不掉，眼睜睜看著危險一步步逼近......

困獸猶鬥，她又如何甘心坐以待斃？

正如她之前擔憂的一樣，徐朗額頭上留下不可磨滅的疤，再無法參加科舉，隻有由官員舉薦一路可走。

而這條路耗資巨大，也許花費十萬廣交人脈，也未必有機會能與高.官接觸。再者，就算能攀上某位高.官，他是否受重用，是能留京任職還是要遠赴外縣，都充滿了不確定。另外，就算他能得皇帝賞識，他也未必能說服福王摒棄前嫌，不與她計較。

徐朗將這些顧慮一一告知，最後還重點總結：“資助我是一件可能傾家蕩產也未必有成效的事，你當真要如此？”

“當真!”阿蓮眼簾垂下，卻遮不住無儘的悲傷，“以你之才氣，遲早都能輔世長民，若護不住我，那就請你護我的孩子。”

她不甘等死，可她從不覺得自己是被上天眷顧的人。

如果真到了那日，她死了就死了，不強求，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小淮南。

她說徐朗是她給自己和小淮南準備的後路，但事實上這條後路會以小淮南為主，也就是說即使她有生命危險，隻要小淮南安全，徐朗就可以蟄伏不動，默默守護小淮南就好了。

在阿蓮買下這處宅院以後，就讓人在各個院子裡都種上梅花。因為此地冬日漫長，隨處可見光禿禿的樹枝、白茫茫的雪，隻有紅豔、金黃、淡綠等色彩繽紛的梅花，才能衝破灰白暗沉的冬景，讓人感受到蓬勃而絢爛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