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無意於爭強好勝。

但是，兩軍交戰，最重氣勢。

他可不會允許自己剛開打就被人壓了一頭，影響到阿蓮的計劃，於是將新舊兩張圖紙對比。

“這艘船船型狹窄，船艙卻極高，再加上頂欄過重，以至於重心在船體上方。毫無疑問，你們修繕的方向是要將重心下移。”

“我看你們的圖紙，改良了船頂設計，減少木材使用量，達到降低船頂重量的目的。在船腰處增設刀形闊板，下移重心的同時還減少船隻偏航的風險。船底則是增覆多層杉木板，利用榫卯工藝增加船體寬度增加重量，既保證船體吃水淺又降低觸礁帶來的危害......”

大致的改造講完，接下來要講的便是細緻之處的巧思，這些則與魯班秘術緊密相關。

隨著春生指出越來越多的改進之處，元寶和昝飛都停下手裡的活兒，正色起來。

據傳，百工聖祖魯班發明雲梯、造出滑輪、改進鎖鑰......製作的鵲鳥能飛三天不落地，可窺見其秘術涉及範圍之廣、奧妙之深，絕非常人所能參悟的。

且此秘術在大宴早已失傳，春生能講得如此細緻，是因為福王宋長安廣納賢才，對修造營建一事做過深.入研究，還是他也曾將手深.入南疆？

元寶呼吸微亂。

惠王宋長青以合作之名誘南疆殘部為他效力後卻斬草除根一事，已經令元寶遭受慘痛的代價了，他絕不允許自己再重蹈覆轍。

十指緊緊握住刨子兩端，骨節因充血而泛紅，元寶借力將杉木上的小疙瘩刨平。

語氣尋常：“福王連這種密不外傳的秘術都傳授給你，看來他待你不薄啊。”

春生自然道：“待我不薄是真，不過，建造之法而已，前人之作尚存，後人中不乏高世之才，想要鑽研前人之妙並非難事。”

元寶瞧不出春生所言真假，隱晦地和昝飛交換了個視線。

但昝飛亦毫無所獲。

船艙內有短促的沉默。

阿蓮作為旁觀者，將幾人明裡暗裡的交鋒都看在眼中，勾唇淺笑：“沒想到我也撿到了個寶，不知是否有幸看你們幾人切磋？”

“阿蓮是在探我底嗎？”

元寶將刨好的杉木放到一旁，丟了刨子，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從地上站了起來，嘴角噙著玩世不恭的笑。

“今天你想窺探魯班秘術，明天是不是就要瞭解我的馭獸之法了？後天......”

“停。”阿蓮抬手製止，“你們這種人自帶麻煩，誰跟你們沾上關係都沒有好下場，我隻是一個想安安穩穩活著的尋常婦人，你敢說，我都不敢聽。行了，該看的我們也看完了，言歸正傳，你要問什麼趕緊問，問完我們誰也别挨著誰。”

也許是被阿蓮一副生怕被捲入漩渦中的模樣，打消了疑慮，又也許是因“言歸正傳”幾個字，聯想到了卓阿銀。

元寶抿了抿唇，目光直直落在春生臉上。

“那日阿銀姐是不是也出現在圍獵場中？她是不是落到福王手中了？”

當時，元寶按惠王吩咐，隱藏在樹林中，借片葉之音指揮猛獸襲人。

他親眼看著大宴的狗皇帝、皇子們狼狽逃竄，渾身血液都沸騰起來了，興越高，聲越響，以至於在快要接近尾聲的時候，才發現在自己吹出的聲音之外，還重疊著一道同樣旋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