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他有這麼乖的時候,喬薇在門口頓了頓,猶豫一番,還是決定不進去打攪這對姐弟了。
喬薇悄悄地合上門,煙兒走過來,喬薇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煙兒捂住嘴,往裡瞧了瞧,會意地退下了。
飯菜熱到兩次時,姬婉從教主大人的屋子出來了,看見上房的燈亮著,推門走了進去。
“婉姐姐喬薇打了招呼。
“他睡了姬婉笑道。
喬薇搬了凳子,讓姬婉坐下,又遞上筷子,道:“那等他醒了我再讓人給他做點宵夜
姬婉難得地誇了喬薇一次:“辛苦你這個做大嫂的了
喬薇客氣道:“應該的說著,盛了一碗雞湯,將上面的油舀去,遞到姬婉手邊。
姬婉早已過了害喜的月份,胃口與正常人無異,端起雞湯喝了一口,發現味道不錯,比國公府的好喝:“我早就想過來了,你姐夫的娘啊死活不讓我出門,今兒她去親戚家竄門兒了,我才逮住個空子
竟然是偷跑出來的,這個姐姐的膽子不是一般的大!
喬薇道:“待會兒國公夫人回去了,發現你偷跑出府了訓你怎麼辦?”
姬婉摸了摸凸起的肚子,渾不在意道:“被訓兩句又不會少塊肉
喬薇給她舀了一勺蒸蛋,說道:“你和姐夫成親十年才總算等來這個孩子,國公夫人千般小心萬般在意,隻怕不會輕易地放過你
姬婉把碗裡的蒸蛋吃了,道:“放心吧,她再大的火氣也隻敢和你姐夫叨叨,不會真鬨我跟前兒,她怕我動胎氣
喬薇摸上她肚子,嘖嘖道:“真是一塊免死金牌啊
吃過飯,天色便徹底暗了,姬婉本想等到見見姬冥修與景雲望舒再走,奈何遲遲等不到,隻得先行告辭。
喬薇送她。
路上,姬婉問了不少弟弟的事,喬薇都一一地答了,包括無名島的真實身份,也沒刻意地隱瞞。
姬婉唏噓不已,不知該慶幸還是該心疼,能活著當然是好的,可是活得這麼艱難,不免讓人心疼。
喬薇見她面露疲倦,看了看花園裡亭子道:“要歇會兒嗎?”
姬婉點頭,與喬薇一塊兒在亭子裡坐下了,回想著弟弟的經曆,她幽幽地歎了口氣:“這麼說,他被那個酒鬼拐上無名島,還是因禍得福了?”
這個問題,可真把喬薇問住了,教主大人被拐之後的經曆絕對算不上愉悅,被養父暴打,被同伴欺辱,三天兩頭捱餓受凍,能磕磕碰碰長大,真是個奇蹟。但倘若沒被拐走,衣食許是無憂,卻會成為對方對付姬家的劊子手。
所以哪一樣更容易,喬薇也說不清。
“那個酒鬼死了沒有?”姬婉忽然沉下臉,沒死的話,她就去弄死他!弄死他一百遍!竟敢這麼欺負她弟弟,活得不耐煩了!還有那個沒孩子就買了她弟弟,有孩子就丟了她弟弟的小倆口,最好也别讓她找到,否則,她掐死他們!
喬薇拍拍她的手:“别太激動了,懷著身子呢
姬婉做了個深呼吸。
喬薇說道:“酒鬼早就死了,那對小倆口也病逝了
這還差不多!姬婉舒了口氣,說道:“你說的那個酒館的老闆娘,我應該感謝感謝人家
喬薇淡淡一笑道:“冥修已經謝過她了
姬婉望向天上的一輪彎月,似歎非歎道:“要是母親還活著就好了,看到弟弟回來,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公主在天之靈也會知道的喬薇寬慰道。
姬婉點點頭。
喬薇猶豫了一下,問道:“婉姐姐,冥修懷疑冥燁的‘死’是讓人下了假死藥,凶手是當時有機會接觸到冥燁的人,你心中可有什麼懷疑的對象?”
姬婉搖了搖頭:“我想不出來
喬薇摸下巴:“當時能接觸冥燁的人很多嗎?”
姬婉道:“不少,那時儘管我母親尚未正式嫁入姬家,但她懷了姬家的骨肉,滑掉一胎後,祖母將她接進姬家養傷,冥修與冥燁是在府裡出生的,除了姬家各房的主子、貼身丫鬟、我母親的大丫鬟、管事媽媽,還有三個乳母,林林種種算下來,得二三十號人了
喬薇的注意力很快被另一件事吸引:“公主那麼早便住進姬家了嗎?我一直以為公主是在冥修五六歲的時候才搬回姬家的
姬婉低聲一歎:“我也是後面才知道,母親早在懷孕時便在姬家住了一段日子
喬薇不解地說道:“既然已經住進來了,為什麼不繼續住下去呢?難道公主連兒子都生了,祖父與祖母也還是不同意這門親事嗎?”
姬婉神色複雜道:“祖父在那一次其實就已經鬆了口的,隻等我娘生下孩子就正式遷入姬家的族譜,但是後面冥燁出了事,我母親傷心過度,搬出了姬家,與我父親的親事也一拖再拖
喬薇的眉頭皺了皺:“我怎麼聽說的是祖父一直不同意這門親事,皇上也不同意,公主才與父親耽擱了這麼多年的?”
姬婉淡淡地嗯了一聲:“皇上當然不同意了,我母親其實是有一樁指腹為婚的親事的,後面雖是把那門親事給退了,但是她肚子裡好端端的孩子,沒出生就流了一個,沒滿月又夭折了一個,先皇心疼女兒,我表哥心疼姑姑,也就不願我母親嫁入姬家了。至於說我祖父,他是不樂意與皇室攀親。不過雙方的家長再不樂意,母親與父親不也還是走到了一起?”
提到這個,姬婉唏噓不已,當初她與林書彥的親事也不順利,可許是她骨子裡繼承了母親的倔強,排除萬難後,依舊嫁入了林家。
喬薇頓悟地點點頭:“你剛剛說,祖父在公主懷孕時便已經鬆口了,既然當時鬆了口,為何又等了五年才將你們幾個接回去?”
姬婉道:“好像是母親在冥燁出事後與祖父鬨翻了
喬薇道:“所以公主搬出姬家可能並不是因為傷心過度,而是因為和祖父鬨翻了?”
姬婉若有所思道:“可能兩個原因都有吧
喬薇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喬薇的手肘支在石桌上,托著腮幫子道:“公主為什麼要和祖父鬨翻呢?祖父是長輩,公主是那種目無尊長的人嗎?”
姬婉搖頭:“我母親很孝順的,從不拿架子壓人,她在府裡,沒把自己當過公主,與尋常婦人一樣,該孝敬婆婆的,該善待妯娌的,全都毫不含糊
喬薇的眸子裡掠過了一絲困惑:“公主這麼好脾氣的人都能與祖父鬨翻,想來是一件逼得公主不得不去鬨的事……會不會和冥燁的死有關?”
“你想說什麼?”姬婉看向了喬薇,她覺得喬薇話裡有話。
喬薇對姬婉沒什麼不可言的,就道:“我想說,凶手不是府裡的人嗎?會不會公主猜出他是誰了,但是又沒有證據,也害怕那人會繼續加害冥修或者你,所以故意與祖父鬨翻,藉此搬出了姬家?”
姬婉蹙眉:“就算事情真是你猜測的那樣,可我娘是公主,她懷疑一個人需要證據嗎?她想打殺誰還不是一句話的事?何況我父親當時與她感情極好,她若果真懷疑誰,為何連我父親也瞞著?”
這也是喬薇感到困惑的地方:“也許是一個……連父親都不可能去懷疑的人呢?”
“那會是誰?荀蘭嗎?不可能,她當時也剛出生……”姬婉呢喃著,腦海裡突然閃過一道靈光,“小薇
“怎麼了,婉姐姐?”喬薇看向她。
姬婉按了按太陽穴,努力地回想著什麼,說道:“我想起來一件事,我不太確定是真的,還是我自己亂想的
喬薇看了她一眼,道:“什麼事?”
姬婉艱難地回憶道:“我總是能看見自己站在一間很大的屋子裡,裡面白茫茫的一片,我面前有一口棺材,我說,‘弟弟在哭’,那個人對我說,‘你聽錯了,弟弟沒有哭’
喬薇眸光一頓:“那個人是誰?”
姬婉搖頭:“我想不起來了
喬薇捏了捏手指,定定地看著她:“你真的聽見哭聲了?”
姬婉為難地說道:“我不記得了,我隻記得這段對話,我看著棺材說弟弟在哭,那個人說弟弟沒哭,到底哭了沒哭我也不知道
“那時你才三歲喬薇道。
姬婉歎了口氣:“是啊,我才三歲,我怎麼可能記得三歲的事呢?所以我不太確定這個是真的發生過,還是我自己在腦子裡亂想的
喬薇徐徐說道:“你從來都不知道冥燁還活著,怎麼會亂想到這樣的畫面?一定是真的發生過,你再好好地想想,那個與你說弟弟沒哭的人究竟長什麼樣?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給冥燁下假死藥的人
姬婉拍了拍自己腦袋,苦惱地說道:“我就隻記得一個模樣的影子了
喬薇按耐住心頭的急切,問道:“是男人還是女人?”
姬婉道:“不記得了
喬薇又道:“聲音呢?是男人的還是女人的?”
姬婉搖頭:“那種聲音……好像是男人的,又好像是女人的,我忘了
“雌雄莫辯嗎?”喬薇問。
姬婉蹙了蹙眉:“不是的,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但不是那種不男不女的聲音,隻是我現在去回想,又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喬薇拍拍她的手:“我明白的,你當時還小,對性别與聲音都不敏感,當時就沒判斷出男女,又過去太久,記憶就越發模糊了,想一下子抽取出來是很困難的,你先彆著急,回去之後慢慢想,沒準哪天就想起來了
姬婉凝眸道:“希望我能夠想起來
喬薇握住了姬婉的手:“婉姐姐,我知道公主為什麼一定要離開姬家了,你是唯一一個與凶手正面接觸過的證人,你要是亂說話,很有可能會被凶手滅口,所以公主趕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強硬地搬出了姬家
“孃親!”
不遠處,傳來瞭望舒小包子的聲音,二人默契地交換了一個眼神,結束談話,換上了溫和的笑容。
望舒提著兩個鳥籠子,呼哧呼哧地跑了過來:“孃親孃親你看!我買的鳥!”
姬尚青好(第四聲)鳥,桐院掛著十幾隻畫眉與鸚鵡,今日想必是帶孩子們去花鳥市場了。
喬薇看著籠子裡的畫眉鳥,笑了笑,說道:“誰挑的?真好看
望舒笑嘻嘻地道:“我挑的!我挑的是裡面最肥最大的兩隻!味道一定棒極了!今晚就紅燒了吧!”
籠子裡的鳥簡直要嚇死了!
人家挑鳥是好玩,你特麼挑鳥是好吃啊!
喬薇哭笑不得,接過鳥籠子,對望舒道:“姑姑來了,快叫姑姑
“姑姑!”望舒一把撲過去!
喬薇揪住了她後領,將她提了起來,她的小胳膊小腿兒在空中一陣撲騰:“乾嘛呀孃親?快放我下來呀!”
喬薇嚴肅道:“你姑姑的肚子裡有了小寶寶,好好和姑姑說話,不許撲
望舒撲騰著小胳膊:“好嘛好嘛,我輕輕的!”
喬薇把望舒放了下來,望舒果真輕輕地走到姬婉面前,特别乖地管好了自己的小手,背在背後,甜甜地叫了一聲姑姑,隨後湊近姬婉的肚子,嘻嘻地笑了笑,大聲一叫:“弟弟!”
弟弟嚇尿!
很快,景雲與鎏哥兒也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了,二人手中都拎著一個鳥籠,其實他們也想買兩個,但是籠子太重了,提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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