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晚了,都打起點精神來!”
蕭川安排好值夜,往火堆旁一坐,嫌烤得慌又往後退了退。
五月了,夜裡也不冷。
“沒想到此行如此順利。”蕭川說。
火光映得沈妤瞳孔發紅,這一路太順利了,順利到她反倒覺得有問題。
“你不覺得順利得有些過分了嗎?”
蕭川道:“這不是大人的功勞嗎?假意投靠,他們才會以為咱們是站在他們那一邊的,自然就放鬆警惕。”
“不對勁。”沈妤搖頭說:“就今晚了,看看他們今晚會不會動手。”
沈妤從火堆旁起身,走到了囚車邊,對齊山說:“明日進京,你明天一早就走。”
齊山守在鬼雄的囚車旁,他早年離家,沒涉及運糧案,按理不用陪同進京。
可他放不下老父親,這案子太大了,說不定這一見就是永别。
“我想在京中多待幾日。”齊山說。
“你待在京中起不了任何作用。”沈妤知道齊山想要乾什麼,無非是想等著看如何判決。
“走吧。”鬼雄忽然開口,“最好今晚就走,少在老子面前礙眼,十幾歲的時候說走就走,現在才來假惺惺的乾什麼?”
齊山背靠著囚車紅了眼,“爹,你别激我,我知道你是怕我受牽連,兒子不孝,早年離家沒在身邊敬孝,隨你去路上孝敬也成。”
“一派胡言!”鬼雄嗬斥道:“我沒想到你活了三十幾年,還是這樣隨心所欲,你死了你家大妞和虎娃怎麼辦?”
齊山怔住了,他目光動了幾下,忽然釋然般笑了起來,“每年我送去的東西你都不收,送的信也不收,是怕連累到我吧。”
鬼雄道:“我是瞧不上。”
齊山哽咽道:“那你怎麼知道大妞和虎娃的小名?”
鬼雄沒接話,别開了臉。
“前年過年大妞說她在院子外頭碰見個爺爺,爺爺問她家裡好不好,和她聊了好些話,還給了她糖吃,是您吧?”
“我早該猜到的。”齊山淚流滿面,自顧說道:“大過年您在外面乾什麼呢?誰陪您吃年夜飯。”
沈妤想起了沈仲安,眼眶一陣發酸。
她默默往後退去,將時間留給他們父子。
鬼雄終於開了口:“我運糧路過,不成嗎?”
“爹!”齊山轉身跪在地上,雙手死死抓住囚車,“兒子……兒子不孝。”
鬼雄盯著齊山,彷彿想要把這個兒子的樣貌記進心裡,可看著看著,雙眼就模糊了。
他抬起頭仰望著夜空,哽咽道:“山兒啊,你走得好,要是你不走,咱們家就絕後了,虎娃三歲了吧,等他大一些,你教他三絕腿。”
齊山伸出了手,想要握住老父親的手,但他夠不著。
那雙手執拗地伸著,終於,鐐銬叮叮噹噹響了響,鬼雄握住了他的手。
“别和大妞虎娃提起我這個爺爺,爺爺走錯了路,回不去了,後面的路都是我當該走的。”
一夜太平,晨風掠過山崗,大軍繼續上路。
齊山看著隊伍遠去,明明連囚車在哪都分不清了,他卻似乎能看到父親的那雙眼,遙遙地望著他捨不得挪開,像是要看清他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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