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要梟雄,要魄力,唯獨不需要的就是這般端方君子。
“你可有喜歡的字?”同緒帝突然問。
李昭年愣了一下,沒明白其中的意思,思索片刻後說:“若非要挑一個喜歡的字,那就‘渺’字吧。”
“為何?”
李昭年含笑道:“莊公在秋水邊曾說過:計中國之在海內,不似稊米之在太倉乎?①,兒臣以為吾之渺小,難撼宇宙之分毫。”
同緒帝讚同頷首,他如今也有這樣的疲力之感。
是啊,大周的腐朽己經爛到了根子裡,他以九五至尊之軀,尚且未能將這破敗的江山修補回來,他所投入的精力,便似落入大周糧倉的一粒粟米,了無生息。
他殫精竭慮十餘載才勘破的道理,他的兒子卻早就明白了。
“唉……”同緒帝長歎了口氣,“渺字不合適,秦、晉、齊、楚幾個這裡頭,可有你喜歡的字?”
李昭年猛地抬頭朝著同緒帝看過去,“父皇……”
同緒帝擺了擺手,“你回頭挑一個吧。”
李昭年又垂下了頭,他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曆代皇子成年便能封王,但到了同緒帝這一代,一首拖到了現在。
如今準備封王,大約是感歎自己時日無多了。
同緒帝舉目眺望,“那是阿南吧?”
李昭年跟著看去,遠處宣平侯正在訓斥裴淳禮,一個垂著頭拿鞋尖踢草,臉上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一個橫眉怒視,彷彿下一刻就要炸起來。
同緒帝哈哈一笑,“看來阿南又把他爹氣得不輕,喊他過來吧。”
內侍趕忙去請人,不一會兒裴淳禮就蹦躂著跑來,身後跟著一臉鐵青的宣平侯。
裴淳禮:“姑父!”
宣平侯嗬斥道:“在聖上面前沒大沒小!還不快跪下!”
裴淳禮大名裴南,取字之前家中親人都喊他阿南。
當年宣平侯的姐姐嫁給了還是皇子的同緒帝為皇妃,生下皇子李晉承,因而裴淳禮叫同緒帝一聲姑父,而李晉承則是裴淳禮的表兄。
“無妨。”同緒帝擺了擺手,“昨日隨駕沒看見你便問了一句,宣平侯說你身體不適就不來了,怎麼今日又來了?”
宣平侯一臉緊張,似乎生怕裴淳禮說錯話。
裴淳禮看了父親一眼,說:“他騙您的,我爹將我拘在家中背書,那書這——麼厚。”
裴淳禮兩臂一展比了個誇張的厚度,“我自己偷偷跑來的,他方才正訓我呢,陛下您給我求求情。”
裴淳禮自幼就是個開心果,同緒帝哈哈一笑。
“既然來都來了,怎麼又不去打獵?”
裴淳禮想起沈妤的告誡,去白山獵場可以,但是必須遠離林場。
“表哥都進去了,我一個人去也沒意思,明日再去。”
草場上傳來一陣喝彩,許是哪位武將或大臣家的公子在比試中贏了彩頭,不少大臣都前去觀望,裴淳禮也跟著湊熱鬨去了。
同緒帝攏了攏袖子,“愛卿似有話要說。”
兵部尚書文宏遠等候己久,一首沒機會插上話,見此刻同緒帝心情甚佳,想替自己的侄子文樂生求個情。
還沒開口,同緒帝便問:“是文樂生殺人一事吧?”
文宏遠:“老臣今日見後生可畏,亦感欣喜,相信不出五年,定能給朝廷培養出一批良將,隻是如今剿匪一事迫在眉睫,卻苦於無人帶兵,老臣想著文樂生在押,不如讓他前去剿匪戴罪立功。”
“養不教,父之過。”同緒帝說:“朕自然不會因此事對你這個做叔叔的心生嫌棄。”
文宏遠連忙提袍跪下,面上感激涕零,心中卻是一緊。
“老臣陛下隆恩。”
同緒帝這是在暗示他,這個做叔叔的當明哲保身,不要摻和到這個案子中去。-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