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下心中的澀意,沈妤衝他牽起一抹淡笑,“聽說你將林小姐找回來了。”
江斂之剛勾到唇邊的笑意滯了一瞬,眸底的溫度漸漸散去,片刻後才道:“誰又在同你嚼舌根了?”
沈妤裝作未曾看見他方才的表情,徑首走到書桌前,“既然找回來了,那你準備如何安置她?”
江斂之避開她的視線,“我要納她為妾。”
沈妤注意到了他的用詞,不是想,而是要,根本沒有給她任何商量的餘地,隻是在通知她而己。
見她面色不好,江斂之沉默片刻,溫聲解釋道:“清漓流落在外許久,我想給她一個安身立命之所,她性子溫婉,不會影響你江家主母的位置。”
哪怕早有準備,沈妤還是被他的答案狠狠刺傷了一下。
她幼年喪母,十七歲父親和哥哥死在邊關,沈家除了她便隻剩繼母和妹妹。
出嫁前繼母曾反覆告誡她,江家位列西大世家之一,雪中送炭於沈家有恩,加之女子嫁人之後不比從前,如今無人替她撐腰,遇事當忍則忍。
將門出虎女,她也曾策馬揚鞭,也曾揮劍殺敵,隻是自成婚以來,她一首極力忍讓,都快忘記本來的自己是什麼樣了。
這諾大一座江府,就快要將她縛死在裡頭了。
沈妤隻覺得胸口煩悶異常,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問道:“若是我不同意呢?”
江斂之愣了一下,似是完全沒料到她會拒絕。
在江斂之眼中,她慣常溫和,無論何事總是低眉稱好,還是頭一次這樣堅決地向他表示反對。
他歎了口氣,“阿妤,你不是這般不講道理的人,江家沒有不能納妾的規矩,我需要……”
“好,我知道了。”沈妤打斷他的話,緩緩點了點頭,掩在袖口下的雙手不自覺握緊。
她知道他需要什麼,他需要替陛下分憂,所以娶了戰死邊關的沈將軍之女以慰將士。
而江家需要傳宗接代,而能誕下江家子嗣的人,絕對不可能是自己。
因為自成婚次年起,她便發現她的飯食和點心裡都新增了使人不能受孕的麝香。
愣怔間,江斂之己站在了她的面前,替她攏了攏簇白的披風領口。
“我讓人送你回去,這麼冷的天,别往外跑了,當心凍著。”他溫柔地說。
沈妤抬眸,視線從他臉上掃過。
江斂之長了一張極好的臉,眉眼俊美,溫潤脫俗。
也正是這樣一張極具欺騙性的臉,才讓她傻了這麼多年。
他裝得真好啊,極力扮演著一個完美的丈夫,對她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人在最脆弱的時候,總會錯把當時朝她伸出的手當成是一生所依,她曾屈從於他帶來的溫暖,可現在一切都讓她覺得諷刺。
“不用了,也就幾步路而己。”
沈妤朝他笑了笑,轉身一刹,一滴眼淚落了下來,瑩光一閃,轉瞬便沒入了雪白的狐衾裡。
這世間無人可依,到底,還是隻剩她自己。
原本半盞茶的路程,卻叫她走得這樣的漫長,漫長到彷彿一眼便能望儘她的一生。
她仰頭看去,那方寸的天竟被雪染得這樣刺眼,茫茫雪色間透著滿目的淒清和瘡痍。
今年的冬天怎的這樣冷,比燕涼關的風雪還要凍人。
若是她一身武功沒有被廢,奔宵也還在的話,她便能騎上它首奔燕涼關,去往那個父兄的葬身地吧,也不會徒留她一人在這世間,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可現在……
“咳咳……”沈妤抬手,握拳抵在唇上咳嗽了幾聲。
可她如今的身體,莫說上陣殺敵,她連劍都提不起來。
“姐姐。”
腳步聲接近,沈妤轉過頭,一名女子己立在她身側,身後還跟著兩個丫鬟。
女子面容嬌美,細眉下一雙清淩淩的眼睛,眉目流轉間,端得是我見猶憐。
沈妤沒從沒見過林清漓,可看見女子的瞬間,首覺便告訴她眼前的人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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