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使收回診脈的手,說:“陛下,老臣與幾位太醫商議斟酌後再定方子。”
同緒帝無力地動了動手指,李昭年隨著太醫一同出門,卻見眾太醫在殿門口紛紛跪下。
李昭年早有預料,“開不了方子了嗎?”
院使垂首道:“太子殿下,臣等無能為力,隻能開些湯藥吊著,陛下己呈油儘燈枯之勢,恐怕……恐怕……”
李昭年望著黑夜,“還有多久?”
院使額角浸汗,“微臣斷不準,不過應是不出,不出五日。”
“去開方子吧。”李昭年聽著眾人離開的腳步,轉頭看向沈妤,“父皇要見你。”
沈妤進入寢殿,李昭年並沒有跟進來。
“陛下。”
方才同緒帝含了參片提神,精神略微好了一點,他把眼皮睜開了些,看著沈妤,“朕與仲安是故友,你,你過來些。”
沈妤走到龍榻前,同緒帝定睛看了她片刻,臉上浮現起淡淡的笑容。
“你眼睛像你母親,但鼻子像沈仲安,夠英氣,這是你爹同朕說的,朕是沒看出來。”
同緒帝似乎是想笑,張口卻是一陣咳嗽聲。
“其實我性子更像我爹一些。”沈妤說著,在一旁的椅子上自顧坐了下來。
“是。”同緒帝說:“朕看出來了,朕雖大他十多歲,卻將他視為摯友。”
沈妤想起了前世,父兄在燕涼關一戰中大敗,明明人人喊打,可同緒帝卻還是沒有對沈家下罪,甚至還給她賜婚。
前世她以為是爹功高震主,是同緒帝借刀殺人之後賜婚撫慰未亡人,如今看來,那是帝王心中殘存的情誼。
可見事非親見,切莫亂疑。
“我竟然從沒有聽我爹提起過。”沈妤輕聲說。
“表面上我們是君臣。”同緒帝說道:“私下我們是摯友,我們曾經秉燭夜話,要肅清這天下,還百姓一個國泰民安。”
“他沈仲安做到了,是他一路披荊斬棘替朕鎮守邊關,可朕……卻沒有做到。”
同緒帝的聲音裡己經帶著哽咽,“年輕的時候誰沒有過意氣風發?朕登基時,也想乾一番大事業,卻處處受到掣肘,朕愧對先祖,也愧對你父親。”
不知他想到了什麼,眼中的水光漸漸退去,眼神變得淩厲起來,“可是朕是皇帝!朕是皇帝啊!有些事,朕不得不做。”
他猛然抓住了沈妤的手,“你明白嗎?”
同緒帝手背上青筋畢現,他抓著沈妤的手在顫抖,“我愧對你爹,己經欠他一次了,也不在乎這第二次,下了黃泉,朕自會去向他道歉。”
一種不祥的預感突然湧上了沈妤心頭,她眉心微微一皺,同緒帝己然開口:“朕可以放謝停舟離開。”
沈妤腦中如同炸響了一聲驚雷,他看著同緒帝,儘量保持鎮定,“陛下同臣說這樣的話,微臣不懂是什麼意思?”
“這天底下就沒有不透風的牆。”同緒帝說:“有些東西能藏,但看一個人的眼神,藏不住。”
那些人都被沈妤偽裝的男兒身給矇蔽住了,可同緒帝一早就清楚她是女兒身,他懂得一個男人看女人得眼神。
他是個智慧睿智的帝王,隻可惜生不逢時。
“朕坐在這個位置,必須顧全大局。”同緒帝停頓了一下說:“不論北臨有無反心,朕都不得不防。”
沈妤定了定心神,“陛下剛才說要放世子離開。”
“是。”同緒帝說:“朕可以放他走,但是,你必須要留下來做這把刀鞘,替朕約束住他,約束住北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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