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雄冷笑一聲,“哪來的糧草?”
沈妤冷冷地看著他,“燕涼關激戰,糧草遲遲不到,被劫於鷸子山,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
“知道的事不一定是事實。”鬼雄義正言辭道:“沒拿過的東西就是沒拿過,你再怎麼問也是沒拿。”
鬼雄越說越憤慨,“我鬼雄雖時運不濟落草為寇,但也沒喪心病狂到士兵在前線打仗,我在後方偷糧的地步,你今日叫我來如果是為了羞辱於我,那我回山上等著你來剿匪!”
他言罷轉身要走。
“我信你。”沈妤放下茶盞,“但你總得告訴我,沒有糧草,那糧草去哪了?輜重隊可是進了齊昌境內,在鷸子山才丟的。”
“根本沒有什麼糧草!”鬼雄憤慨道:“西南糧倉早就空了,進齊昌的全是大石壓著的空車!”
沈妤眸光猛地一縮,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顫聲問:“沒有糧草?”
“沒有!”鬼雄肯定地說。
沈妤腿一軟,往後退了一步。
沒有糧草,怎麼會沒有糧草呢?
所以從大軍出發時,就意味著這一仗根本沒有任何的後備輜重。
她陡然想起了葛良吉在獄中對她說的那句話:“或許你一開始的方向就錯了呢?或許一開始殺沈仲安的原因就不是别的,而是有的人為了保命呢。”
鬼雄緩緩重複這那句話:“根本沒有什麼糧草,西南糧倉早就空了,全被貪官拿去倒賣了。”
“一開始是糧倉裡的糧食開始發黴,西南潮氣重,這是無法避免的事情,報上去了,上面也不予追究,下面的人發現了路子,開始小批運出去倒賣,年年都是這樣。”
鬼雄歎了口氣,在地上蹲下來。
“爹。”齊山喊了一聲。
鬼雄擺了擺手,繼續說:“一開始是小批倒賣,後來膽子越來越大,那糧倉啊,就這麼被搬空了。”
沈妤一言不發,一路走來,她滿目皆是大周的瘡痍,卻沒想到己經爛到了這樣的程度。
“你想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清楚是吧?”鬼雄抬起頭笑了笑,黝黑的臉上滿是皺紋。
“因為……”他說話的聲音開始顫抖了起來,“因為我也有罪啊!”
沈妤猛地朝他看去,鬼雄的臉上己佈滿了淚痕。
“他們運出來的糧食,我們就幫忙運去各地,交給崔氏的鋪子倒賣,起初我們並不知道運的是什麼東西,我隻知道運了這些東西,可以讓山上的人吃上飯。”
“後來發現了,晚啦,晚啦,上了這條賊船就下不去了,那些人站得太高了,戶部尚書,齊昌知州,還有皇子,我拿什麼和他們鬥?”
“我就是靠著和他們同流合汙,養活了山上的五百多口人,如今山上一千三百二十六口人,都喝過百姓和戰士的血,可我們隻是想活命而己。”
鬼雄雙目通紅,“我有罪,但山上的老弱婦孺,還有沒有參與過此事的人他們無罪,這條老命你要就拿去。”
“還請大人饒過我山上的老弱婦孺們。”
鬼雄雙膝跪地,額頭重重地磕在了這塊貧瘠的土地上。
沈妤望著天邊的浮雲,她感覺自己像是落葉捲入了命運的渦流,浮浮又沉沉,卻離岸越來越遠。
這世道何其滄涼,她憑著一個“韌”字走到瞭如今,可何為正何為邪?她分不清了。
過了許久,又像是隻過了一瞬息。
沈妤緩緩開口:“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和我一同進京。”
“去做什麼?”
“去掀開這亂世的最後一層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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