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什……麼準備？”

面前的女子銀牙緊咬，臉頰的肌肉微微扭曲，表情猙獰而痛苦，但那雙瞳孔與鞏膜都已經被染成一片血紅的雙眼依然維持著清明。

“如果選擇了接受，你們就會真正意義上變成一個人，變成蕾莎·凱沃斯而不是莎莉婭和蕾米莉亞。”

墨檀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說道：“乍看起來可能是件挺美好的事，多年共用一具身體的姐妹合二為一什麼的，但你真的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這意味著從你做出決定的那一刻開始，莎莉婭和蕾米莉亞就不再完整了，甚至可以說是成為了過去時，你們將不再是你們，而是變成一個間乎於莎莉婭和蕾米莉亞之間的，全新的第三個‘人’，你們將不再擁有真正意義上的‘自我’，儘管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還算是活著，但在我看來，無論是莎莉婭還是蕾米莉亞都將在蕾莎誕生的那一刻死去，成為徹底的過去時，你……準確的說是你們，真的可以接受這種事嗎？”

寄宿著兩個靈魂的女子並沒有說話，隻是定定地看著墨檀，目光有些混亂、有些複雜。

“這是一場豪賭，如果失敗，那麼你們將失去一切。”

早已看過那滴源血物品說明的墨檀揚起了眉毛，玩味地笑道：“而諷刺的是，就算成功了，你們依然會失去一切，變成一個嶄新靈魂的養料、素材、墊腳石。”

“……”

“所以，還是不打算改變主意？”

“……”

“如果我告訴你，不僅結果令人絕望，就連過程也會非常痛苦呢？嗬，光是站在這滴源血面前你就已經難受成這樣子了，將其納入體內後所受到的折磨絕對會是現在的十倍百倍。”

“……”

“還是沉默？那麼，要是我說自己現在仍有辦法，能讓你在放棄複仇的前提下全身而退呢？如果我可以賦予你一次後悔的機會呢？”

“……”

“你知道麼，就算你的性質特殊，成功融合這滴源血的可能性也隻有百分之五十五，也就是不到六成的機率哦。”

“……檀莫……”

兩個靈魂終於沒有在繼續沉默下去，而是瞪大她們那雙痛苦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墨檀，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我們……其實對於複仇的執……執念並沒有那麼強烈。”

“哦？”

墨檀微微眯起雙眼，斂起笑意嚴肅地點了點頭：“所以呢？”

“你……比我們，還要瞭解，我們。”

兩人露出了無奈地笑容，深吸了一口氣，柔聲道：“你知道我們會做出怎樣的決定，不是麼？”

墨檀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也笑了起來，頷首道：“沒錯，事實上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中，畢竟你們姐倆實在是太好猜了。”

“那就别……廢話了！”

蕾莎……蕾米莉亞·凱沃斯和莎莉婭·凱沃斯，做了一個既不像前者也不像後者的鬼臉，緩緩閉上了眼睛。

“將那滴源血直接注入你的心臟，然後立刻捏碎你脖子上那枚【原血結晶】。”

墨檀還真就沒再廢話，隻是在對方閉上雙眼後的瞬間笑道：“永别了，蕾米莉亞、莎莉婭。”

“嗬~”

雙眸已經溢位絲絲鮮血的覓血者猛地抬手攥緊了面前那滴氣勢愈發凶厲的源血，一邊將自己那白皙光潔的纖手緩緩向心臟處壓去，一邊假寐般地喃喃道：“所以……你是喜歡莎莉婭多一些，還是蕾米莉亞多一些呢？”

“大聲點，聽不見~”

墨檀直接超大聲給兩人吼了個哆嗦。

“你喜歡莎莉婭還是蕾米莉亞！”

被嚇了一跳的莎莉婭，也可能是蕾米莉亞，更有可能是她們兩個用尖叫般的聲音給墨檀吼了回去。

“很好，很有精神！”

被吼了個趔趄的墨檀穩住身形，輕咳了一聲後咧嘴笑道：“你這不廢話麼，我這麼博愛的人，當然是都喜歡啦~”

“不要臉。”

‘她’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將那滴源血按在了胸口處，並在同一時間抬起空著的左手，捏碎了頸子上那顆在自己和墨檀手中輾轉了好幾個來回的【原血結晶】。

……

……

……

在一陣洶湧的驚濤聲中，渾渾噩噩的蕾莎恢複了意識。

她睜開雙眼，環顧四周，卻發現這裡並不是自己最後印象中的凱沃斯莊園塔樓，而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汪洋。

血紅色的汪洋。

腳下，是面積不到二十平米，造型粗糙的黑色平台。

遠處，有一座看上去不大，實際應該也不大的小島。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這是幻覺，我的本體應該還在塔樓裡。】

蕾莎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做出了判斷，並立刻沉下心來開始冷靜地思考破局的辦法。

【來找我——】

幾秒種後

“我們應該要過去。”

熟悉的聲音忽然在蕾莎身旁響起，她猛地轉頭看去，發現就在距離自己兩米不到的地方，一個看上去分外眼熟的女子正定定地看著自己，嘴角帶著一抹恬靜的笑意。

“你是誰？”

蕾莎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卻在下個瞬間自己得到了答案，因為她發現面前那人的相貌，與那片汪洋中映出的自己一模一樣。

但她猜錯了，因為對方並沒有說出‘我就是你’這種既視感很強的話，而是……

“我是蕾米莉亞，蕾米莉亞·凱沃斯。”

【來找我——】

與‘蕾莎’長得一模一樣，自稱蕾米莉亞的女子癡癡地笑了起來，臉上忽然升起了兩抹淡淡的紅暈，喃喃道：“這是他給我取的名字，我很喜歡。”

“你是蕾米莉亞？”

‘蕾莎’眨了眨，然後也跟著笑了起來，指著自己的鼻尖問道：“那我就是莎莉婭咯？”

“沒錯，你是莎莉婭，莎莉婭·凱沃斯，是一直在保護我的，我最喜歡的姐姐。”

蕾米莉亞開心地拍了拍手，然後竟然小跑著衝了上來一把抱住了莎莉婭，親昵地蹭了蹭後者的臉頰：“好高興，我們竟然能以這種方式見面！”

比起性格有些天然的蕾米莉亞，要冷靜許多的莎莉婭一時間隻覺得頭暈目眩，於是便一邊反手抱住前者，一邊柳眉微蹙著問道：“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為什麼你剛才說‘我們要過去’？你是怎麼知道的？”

【來找我——】

“姐姐你真是的……”

明明有著一模一樣的容貌，氣質卻歡脫許多的蕾米莉亞鼓了鼓臉頰，輕哼道：“難得我們見面了誒！你不激動也就算了，乾嘛一上來就這麼嚴肅啊，我又不是不告訴你，跟我稍微膩一下會死呀！”

“畢竟你也很可能隻是幻覺的一部分~”

莎莉婭拍了拍對方光潔的肩膀，莞爾道：“如果你真的是蕾米莉亞，那就更不需要激動了，因為我們已經一起生活好久了啊。”

蕾米莉亞扁了扁嘴，嘟囔道：“那不一樣嘛……”

“先說正事吧。”

相比之下要正經許多的莎莉婭輕輕推開蕾米莉亞，别過頭去正色道：“你都知道些什麼？如果你是蕾米莉亞的話，你是什麼時候來到這個地方的？”

蕾米莉亞皺了皺鼻子，聳肩道：“我大概比莎莉婭姐姐你提前甦醒了四五個小時吧……嗯，大概是這麼長時間。”

【來找我——】

“四五個小時？”

莎莉婭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輕呼道：“為什麼你比我早醒了那麼久？”

蕾米莉亞吐了吐舌頭：“四五個小時隻是大概啦，我也不是很確定，至於為什麼比姐姐醒得早，我倒不能說是沒有頭緒……”

莎莉婭挑了挑眉，也不說話，很有威嚴地盯著面前這位想要賣關子的‘妹妹’。

“嗚，知道啦。”

蕾米莉亞很快便舉手投降，嘟著小嘴說道：“要是我沒猜錯的話，姐姐你應該是想要把自己的靈魂全都奉獻掉吧，我知道哦，你應該是在那個人說完‘它隻能抹殺一個標準單位的靈魂’後就開始這麼想了吧，犧牲掉莎莉婭·凱沃斯的全部，把蕾米莉亞·凱沃斯完好的保護下來什麼的。”

莎莉婭立刻瞪大了眼睛：“你……”

【來找我——】

“我知道的哦，因為我總是在看著姐姐嘛。”

蕾米莉亞狡黠地吐了吐舌頭，輕聲道：“不過好在姐姐你並不知道怎麼做才能隻犧牲自己一個人，所以隻能在捏碎原血結晶後堅定地想要‘求死’，雖然我也這麼做了，但意誌方面果然還是姐姐你比較強呢，所以……嘿嘿。”

“所以我就比你多昏迷了好幾個小時？”

至此，已經幾乎對蕾米莉亞身份不做懷疑的莎莉婭長歎了口氣，無奈道：“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嗎？”

蕾米莉亞抱著胳膊輕哼了一聲，撇嘴道：“我也一樣聰明好不好，充其量隻是沒有姐姐你意誌堅定啦。”

“那麼，現在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莎莉婭轉頭看向之前蕾米莉亞指的方向，也就是那座若隱若現的小島，皺眉道：“那個地方有什麼嗎？”

“那個地方有人在呼喚。”

蕾米莉亞很是篤定地說了一句，然後歪著頭好奇道：“姐姐你沒聽到嗎？”

“聽到什……”

【來找我——】

莎莉婭愣住了，因為她確實聽到了那個聲音，而且好像已經不隻一次聽到了。

“那座島上有人在叫我哦。”

蕾米莉亞一本正經地說道，然後掩嘴輕笑道：“要是姐姐沒聽到的話，估計就是隻叫我一個人過去咯，那你就現在這裡等我一會兒吧，蕾米我去去就……”

“我也聽到了。”

“誒？”

“我說，我也聽到了。”

莎莉婭聳了聳肩，笑道：“所以我們一起去吧。”

“一起去啊？”

“對啊，你不會覺得我會讓你一個人去吧？”

“唉，那就沒辦法啦。”

“嗯？”

莎莉婭微微一楞，緊接著……

一記粉嫩的，包裹在宛若龍捲般洶湧血霧的手刀便衝她當頭劈下！

第八百八十八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