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黎站起來的刹那,隻覺得自己像是站在寺廟的大鐘裡,被人在耳邊重敲了一記晨鐘。
耳邊嗡鳴,頭暈眼花。
好在花滿蹊第一個出了棚子,並沒發現她的異常。
反倒是施太醫落在後面,發現了謝清黎不對勁。
他趕緊扶住謝清黎,慌亂不已,“謝大人?你沒事吧?”
謝清黎悶哼一聲,扶住自己的頭,微微喘著氣,低聲道:“我沒事。煩請施大人替我保密,軍心不可動搖。”
施太醫躊躇片刻,咬牙應下。
緩了片刻,謝清黎邁步出去。
外面坐著的病人已經換了一個,是一名老婦。
隻一眼看去,謝清黎就震驚地睜大了眼。
那老婦的右臉上密密麻麻長滿了黃豆大小的潰爛鼓包,泛著油亮水光。
走上前,正好聽到花滿蹊在問診。
“嬸子這病多久了?”
老婦歎道:“已有三月餘了。初時隻是長了個鼓包,不痛不癢。半月後開始破潰,有膿血,再後來就長了這許多的爛物。”
花滿蹊點點頭,回頭看向謝清黎。
“這鼓包堅硬固定,壓痛不明顯,瘡色灰褐,有奇臭水液滲出。”
謝清黎深吸一口氣,上前診脈。
舌質淡紅,苔白根膩黃,脈細數。
此病極難治療,謝清黎蹙起眉。
花滿蹊也不敢隨意斷症,苦著臉不說話。
回到棚子裡,程續之連連咂舌。
“這是什麼病,如此駭人!方才我使勁吞嚥,才沒被她散發的臭味熏吐。”
謝清黎沉思許久,才低聲道:“什麼病症我也不知道,但太師尊曾遇到過一例。”
花滿蹊發出一聲茫然的疑問:“啊?太師尊?”
那都是多少年之前的病案了,師妹連這都看過?
她的腦子到底是什麼做的?
程續之大喜過望,“那太師尊可留有藥方?”
謝清黎閉上眼,雙手扶住暈眩的腦袋,仔細回想。
“方用丹蔘、當歸、赤芍、蒲公英、乾蟾皮、銀花、茯苓皮、殭蠶等為主藥……”
猛地睜開眼,謝清黎拿起筆,在紙上寫下藥方。
“丹蔘、赤芍、桃仁、當歸、乾蟾皮、澤瀉、殭蠶各三分,川芎、甘草各一分半,蒲公英十分,茯苓皮四分。另外用金黃膏、桃花散。”
這就是太師尊留下的藥方。
隻是……
病案中還寫了,病人後來出現口乾症狀,舌苔薄黃……
所以應該再加元參十分,生地黃四分,石斛三分,焦米仁十分!
謝清黎手下不停,藥方一氣嗬成。
活血化瘀,利濕解毒,佐以散風,是治療這毒瘡的關鍵。
這個藥方寫出來,所有人都不吭聲了。
爭著去搶謝清黎放下的筆,好在衣襬上記下藥方。
有了上次落敗的經驗,這回施太醫險勝,搶到了毛筆。
其餘人咬牙切齒,低聲威脅他回去之後讓自己抄錄。
謝清黎則稍稍安心了些。
這毒瘡極其少見,慎堯或許沒有見過。
這是她獲得贏面的機會。
棚外,夏國太醫聚在老婦面前,鴉雀無聲。
過了一會兒,才有人低低出聲。
“這是……頭瘡?”
“病者不覺癢痛,不是頭瘡,應該是顴疔。”
慎堯面沉如水,緊緊盯著老婦臉上的瘡面。
這病症是翻花瘡。
就連他也隻在一本醫書殘本中,見過翻花瘡的記載。
用熱毒蘊結證的法子,便能解火熱之毒。
慎堯回到棚子裡,沉思片刻,寫下五味消毒飲的藥方。
或許是翻花瘡太過棘手,這一輪足足用了一個時辰,第三鑼才再度響起。
謝清黎依舊最後一個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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