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就是疼痛，渾身沒有一個地方不疼的。

聽到淩玖玖的聲音，他轉著眼珠，找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淩玖玖站在床前，正用棉球蘸了清水，給他擦嘴唇。

他以為自己在做夢，眼裡都是難以置信。

“你……怎麼在這兒？”

“我怎麼不能在這兒？”

“……”

等嘴唇被照顧好了，他想起自己的腿。

“我腿還在嗎？”

“在。放心吧，碎得跟拚圖似的，醫生給你拚上了。”淩玖玖儘量語氣輕鬆。

孟昭青心裡的大石頭落了地。

媽的，老子腿還在，就配得上她！

隻要腿還在，就敢給老趙打電話了。

他在心裡默唸了好幾遍阿彌陀佛，也感謝老趙，把自己生得這麼皮實，自己這具肉體可真是扛造啊！

一週後，淩玖玖包機帶孟昭青轉院回了京城。

醫療條件好一點，離家也近，她能兼顧。

在孟昭青的強烈要求下，她帶淩辰去醫院了一趟。

淩辰童言無忌，一見面就盯著他的大白腿看了足足有好幾分鐘。

“你疼不疼。”淩辰奶聲奶氣的問。

孟昭青差點掉下淚來。

住院這些天，大人們都關心他以後會不會殘，儘量撿好聽話安慰。隻有這個小娃，關心他疼不疼。

“疼。”他老老實實的答。

“我給你帶了棒棒糖，還有酸奶小溶豆，吃點糖就不疼了。”淩辰說著，從自己的小書包裡倒出棒棒糖和一袋小溶豆。

舉著一根棒棒糖遞到孟昭青面前。

孟昭青今天頭上的繃帶還沒有拆，他存心逗小孩：

“我是誰你知道嗎？”

“嘿嘿……我是你祖宗。”說完，邁著小短腿從床前跑開。

孟昭青笑得傷口抽抽著疼。

以往淩辰說“我是你祖宗”，他就會捉住他，把他摁倒在懷裡，用胡茬蹭他。

現在乾著急沒辦法，隻能拍著床乾瞪眼。

“你快點好起來就能來抓我啦！”淩辰笑著撲進了親媽的懷抱。

兩個月後，孟昭青出院了。

時隔多年，再一次坐上了輪椅。

時隔多年，再一次擁有了專屬的男保姆。

白天淩玖玖上班，男保姆負責照顧孟昭青，牛嫂照顧淩辰。

為了減輕牛嫂做飯的負擔，淩玖玖還專門給牛嫂找了個做飯的阿姨。

每天這奇怪的一家子人浩浩蕩蕩下樓去曬太陽，晚上又聚在一起吃飯。

這氣氛實在太像一家人了，以至於孟昭青經常有種錯覺，以為自己已經夢想成真了。

但他還是清醒的，終於有一天正好淩玖玖有空推著輪椅帶他下樓遛彎，他忍不住偷著問：

“淩玖玖，你總得對我負責吧。”

“這不負著責呢嗎。”

“你别裝傻，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知道。”

“那你說我說的是什麼？”

“就是你想的那樣。”

“哪樣，你必須說明白。”他一臉執拗。

彼時淩玖玖正推著他到一處長椅旁坐下，牛嫂帶著淩辰在遠處的兒童樂園區玩耍。

淩玖玖看著淩辰小小的身影，又把目光收回來，看著孟昭青：

“你得感謝他，幸虧他是個男孩，如果他是個女孩，我永遠不會接受任何男人。”

孟昭青壓根沒get到她這句話的核心意思，也不怪他，他很難想象她上一世都經曆過什麼。

他關心的隻有一點：

“你的意思是……接受我了？”

“嗯。”

這一刻，他欣喜若狂。

腿沒白斷。

上帝果然知趣，給了他一巴掌，立即賞了個大甜棗給他。

他45度仰望天際，對那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上帝老頭說了好幾聲謝謝。

恰好淩辰拎著自己的大飛機飛跑著過來，孟昭青一把將他攬住，摁在懷裡，在小孩哥耳邊說：

“慢點兒跑我的小祖宗，謝謝你！”

淩辰嫌他耽誤自己玩飛機，掙紮著從他的桎梏中逃出來。一旁的淩玖玖怕小孩碰到他的傷腿，伸手去扶了一把。

他順勢握住淩玖玖的手，這一次，他再也不放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