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時候她用防輻射衣包著那尊佛像，放在自己書包裡。

今天她來鄭落梅家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把佛像還回來。

鄭落梅不是想讓她死嗎？就讓這個女人搬起石頭砸自己腳吧，讓她自討苦吃，自作自受。

鄭落梅去臥室了，淩國誌在廚房，客廳裡隻有她自己。

她把那尊佛像拿出來，趁著沒人，把佛像輕輕推進沙發底下。

剛做完，淩國誌抓著一把蒜從廚房過來：

“來，剝蒜。”

淩國誌順手從茶幾下面拿出一張紙，上面是幾個名字。他現在要有兒子了，每天都開心的要命，工作也有了勁頭，跟那幫開發商要起錢來，心黑手狠。

“淩玖玖，看看哪個名字好，這是我找大師給你弟弟起的名字。”

淩玖玖看那紙上，寫著五個名字：

淩一，淩通，淩玦，淩珒，淩空。

“前面兩個是我起的，後面三個是大師給起的，淩玖玖，你是姐姐，你看看哪個好？”

淩玖玖的心猛的一震。

淩空……

她忽然想起了那個羞澀的白淨少年。

上一世，離開安州後，她便再也沒有跟父親聯絡。直到十幾年後某一年過年，她在小姑家見到了淩國誌的寶貝兒子。

淩空。

那時淩空十二歲，很害羞，眼睛亮亮的，怯怯的叫她“姐姐”。

淩空之於她，是仇人之子，她打心眼兒裡恨他，把對他父母的恨完完全全轉移到他身上。可是那孩子卻處處討好她，叫姐姐叫得順理成章。

那份討好讓她討厭。

出去看煙花的時候，一個小孩手中的煙花不知怎的竟然掉落到她的棉衣帽子裡，大家嚇得紛紛驚叫，淩空不顧一切從她帽子裡，徒手撈出那顆燃著的煙花，拍掉帽子裡的火星。過後，少年一直攥著手，小姑藉著手電光一看，淩空的手燒了一個大水泡。

不對不對！

她把這些回憶強行從大腦裡驅趕開。

她不應該想這些，她對淩空，除了仇恨之外不應該有其他任何感情。

她不要做聖母！重生回來就是複仇的，現在鄭落梅想弄死她，她豈能不還手？不還手，對得起外婆嗎！

鄭落梅害了她的至親，她為什麼要放過鄭落梅的至親？

這不公平……

“淩玖玖？選啊？”淩國誌望著出神的她，叫了一聲。

思緒被打斷，她不自然的笑笑，答道：

“淩空吧，比較霸氣。中間那倆，很多人都不知道怎麼念，太生癖了。”

淩國誌滿意的點點頭。

“爸，我突然想起來有點事，我不吃了，先走了。”淩玖玖坐不下去了。

她怕她會改變主意。她怕自己被道德感打敗。

現在的淩空，還是個胎兒，二十多天後，會變成一個軟軟的小嬰兒，那尊輻射值爆表的佛像就在嬰兒的身邊……

作惡的是鄭落梅，而她的複仇會連帶著害了一個嬰兒。

她可以對鄭落梅毫不手軟，可是當對象是一個嬰兒時，她的心顫抖得不行，靈魂深處有一個聲音一直在說“不行”。

……

……

淩玖玖瘋了似的跑出安錦苑，傍晚的風依然很熱，她在安州的街頭，跑得渾身像著了火一般。

躺在病床上的外婆，和一個軟軟的嬰兒，交替在她的腦海裡出現。

跑著跑著，也不知是汗還是淚，迷了眼睛。

她停下來，擦了把汗。這一通狂奔，肺幾乎要爆炸，臉憋得通紅。

她扶著路邊的一棵綠化樹，像瀕死的魚，大口大口的喘氣。

等呼吸慢慢順暢，她也靜下來。

蒼藍的夜幕裡，萬家燈火讓世界溫暖無比。

這個時候，外婆本應該在家裡，聽著收音機，腳邊偎著大胖咪，哼著安州小調，打著蒲扇跟鄰居閒聊。

外婆那樣善良的老人，本應該有很多個這樣安靜詳和的夜晚。

外婆一心向佛，本應該兒孫繞膝，餘生都活在佛祖的恩澤裡。

可是外婆現在在醫院，生死未卜。

她的心又冷硬起來。

如果嬰兒是無辜的，外婆就該遭此無妄之災嗎？

要怪就怪他投錯了胎，生到鄭落梅的肚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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