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淡淡的說：

“沒事，你外婆這幾天低燒，吃了退燒藥就退下去了，但是反反覆覆的。可能是前一陣天天去聽衚衕口的一個什麼保健課，大熱的天，幾十號人擠在一起，中暑了吧。”

這事淩玖玖知道。最近安州有幾起賣保健品的，在街邊租一個店面，到處邀請老年人聽課，免費體驗，外婆前一陣就去聽一個什麼枸杞八珍蜂王漿的課，還免費試喝。

“燒多少度？”她問。

“剛測過，三十七度八。”舅舅說。

淩玖玖進了臥室，房間裡拉著窗簾，外婆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無精打采的，臉色不太好。

“小玖來了。”外婆虛弱的叫了她一聲。

她握住外婆的手。

“外婆你除了發燒，還有哪裡不舒服？”

“也沒有哪裡不舒服，就是犯困，老了老了……”

“燒幾天了？”

“上週燒了兩次，昨天又燒了。沒事，你媽呢？”

“我媽在上班。舅舅，送外婆去醫院吧。”淩玖玖擔憂的說。

外婆坐起來，接過舅舅遞來的冰豆湯，虛弱的說：

“不用不用，歇歇就好了。”

舅舅則為難的說：

“我下午還得去趟單位，你媽有空的話，帶你外婆去檢查一下。”

舅舅說著，已經抬腳出了房門。

才九點多，巷子裡大樹上的蟬已經開始扯著嗓子此起彼伏的叫，叫得人莫名的躁起來。

外婆喝了冰豆湯，又睡了一會兒，體溫依然沒退下去。淩玖玖覺得不能再等了。

她給媽媽打電話說了一聲，叫了一輛救護車。其實也可以帶著外婆去巷口搭出租車，但天太熱，她怕外婆受不住。

她打開外婆的床頭櫃，去找醫保本和身份證。

拉開抽屜，一尊黑色佛像映入眼簾。原來鄭落梅送她的文殊佛像外婆沒有扔，用紅布包著，放在床頭抽屜裡。

“外婆，你還留著這個呢？”她拿起佛像問。

“放著别動，你小孩子家不懂，佛像可不能扔，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送神是有講究的。咱們衚衕裡的老鄰居李奶奶，前年去世，他兒子把她生前供的觀音像扔了，大孫子病了好幾個月呢。不能扔，對菩薩不敬。改天我拿到燃燈寺交給廟裡的師父，供在廟裡就好了。乖寶，醫保本找到了沒有？”

“找到了。”

不多時，救護車到了，外婆去了醫院。媽媽隨後也到了。

跑前跑後的又是驗血，又是拍片，折騰了一個上午，本以為下午就能回家，結果醫生看完化驗，把淩玖玖和外婆支了出去。

淩玖玖心頭籠了一絲慌亂，不會是什麼不好的病吧。

媽媽從診室出來的時候，臉色明顯不對勁，雖然臉上勉強笑著，但眼圈是紅的。

“玖兒，外婆年紀大了，醫生說需要辦住院，觀察一下，你照顧外婆，我去辦手續。”媽媽說著，頭都不敢回，就一陣風似的往電梯去了。

等辦完住院手續，外婆在病房安頓好，淩玖玖終於從媽媽口裡得知了外婆的病情，是一個很長的名字：

急性髓細胞白血病。

“……”

淩玖玖怔住了，腦袋嗡嗡的，耳朵一瞬間像是失聰了一樣，媽媽叫了她兩聲她都沒應。

回過神來，隻覺得心臟似乎被人緊緊攥了一下。

“為什麼會得……這個病？”她木然問道。

“不好說，玖兒，不要讓外婆知道。我去繳費，做下一步穿刺檢查”。

淩玖玖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會這樣？

上一世，外婆也病了，是摔傷，摔斷了腿，住了三個月院，後來雖然行動不便，但並不是致命的病。

為什麼這一世，她改變了媽媽和自己的命運，外婆卻得了這麼可怕的病。

她的眼淚不要錢似的，擦也擦不乾淨，一直往外湧。

不敢進病房，怕外婆看見。

隻好走向走廊儘頭，那裡有一扇窗，她對著窗外，淚流滿面。

這一刻，她對自己的重生產生了極大的懷疑，是不是重生改變了原有的生命軌跡，才連累外婆？

是自己害了外婆……

也不敢待太久，怕外婆找她。

返回病房時，走廊的兩邊牆上掛著白血病的科普展板。

她駐足去看——

“白血病，也叫血癌，屬於血液係統惡性克隆性疾病，是血液科常見的血液腫瘤，統稱為血癌。目前病因尚不明確，與多種因素存在密切相關性，如病毒感染、放射性物質、化學物質等……”

放射性物質？

她瞬間想起上一世張藝謀的一部電影，《山楂樹之戀》，裡面的男主是地質隊工人，也得了白血病，病因就是長期跟礦石打交道，礦石中有放射性物質。

礦石……

淩玖玖的心猛然一痛，像是被一記重錘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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