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室之中,三個方桌,坐著三個人。
解縉在左邊,手搖摺扇,搖頭晃腦。另外兩人好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似的,不苟言笑,正襟危坐看著眼前的歌舞,竟然有些神遊天外,漠不關心。
“好好!”一曲終了,歌女退下,解縉開口笑道,“老鐵,你在西安可有這等佳人?”
兩外倆人,居中的是鐵鉉,靠右的則是鐵鉉在西安結實的好友景清。
鐵鉉看看解縉,斜眼道,“你有病?”
解縉一愣,“怎麼了?”
“大冬天你搖把破扇子!”鐵鉉看著解縉手裡的摺扇,“你也不怕傷風!”
解縉大笑,“老鐵,你真是煞風景!”說著,顯擺著手裡的扇子,笑道,“這是東瀛倭國進貢來的東西,殿下特意賞給我的!你看,扇子骨還有扇子柄都是上好的暖玉!”
“所謂君子如玉,手拿這種摺扇是為了雅緻!難不成,在這雅室中欣賞歌舞,手裡還抱個暖爐?”
鐵鉉聞言,又看看解縉,搖頭道,“你這輕浮的性子,什麼時候能改改!”
“你這假正經的毛病,能不能改改?”解縉也笑道,“咱們出來玩的,你看看你伴著個臉,好似誰欠你錢似的!”說著,看向邊上的景清,“兄台初來京城?可還習慣!”
景清年歲不大,卻留著長鬚,顯得面容異常穩重。
他停頓片刻,抱拳道,“實不相瞞,有些不習慣!”說著,又對鐵鉉道,“鼎石兄,不是在下不識抬舉,實在是這種地方,我待不習慣,如坐鍼氈!”說著,竟然要站起身,“在下告辭!”
“這剛來呀!”解縉驚道,“還有好多節目沒上呢!”
鐵鉉歎口氣,拉住景清,“我也素來不喜這種風月之地,但曹國公一再相邀,我也不好推辭。”說著,又道,“這等人情世故之事,俗人不能免除,今日就當你賢弟你陪我吧!”
他雖性子古板,但人不傻,更不愣,也不是六親不認之人。
且不說李景隆的一片盛情他難以推脫,即便他嘴上說著解縉如何,也不好掃了對方的興。
見他如此說,景清不好多言,隻是皺眉道,“做東的沒先來,咱們做客人的倒是先來了!”
“或許是路上耽擱了!”解縉笑道,“再等等!”
就這時,外邊樓梯上傳來頗急的腳步。
緊接著門拉開,李景隆的一個長隨快步進。
“你怎麼來了?你們老爺呢!”
顯然,這長隨和解縉有幾分熟悉,解縉開口問道。
那人先是行禮,然後在解縉耳邊低語,頓時後者的臉色變得有幾分古怪起來。
“怎麼了?”鐵鉉問道。
解縉擺擺手,那人下去。隨後他也貼在鐵鉉的耳邊輕語,刹那間鐵鉉的面容也複雜起來。
“鼎石兄?”景清在一旁說道,“何事?”
“這個”鐵鉉沉吟。
這事,李景隆已經派人先來通知,他真是不敢實話實說。
可若是不說,卻對不住知交好友。
但他這人,這輩子還沒撒過謊。
“可是難言之隱?”景清笑問。
“也不是!”鐵鉉穩了穩心神,生平第一次撒謊,“那個那個曹國公吃壞肚子裡,在路上如廁的次數多了些,所以要晚到一會,咱們再等等!”
噗嗤一聲,邊上的解縉已經笑出聲。
但隨即馬上端起茶水喝了下去,掩蓋自己的失態。
“幾位爺,姑娘們準備好。下面演的是,唐代名妓玉簫的故事,現在就上來?”又上來一個面容清秀的小廝,在門口笑著問道。
“上來上來!”解縉大聲道,“歌舞不要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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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熥的馬車在三喜班門前停住,李景隆從車轅上跳下來,親手拉開簾子。
“到了!”
“你李景隆乾别的不行,找這等吃喝玩樂的地方,一家比一家好!”朱允熥下車之後,打量著三喜班富麗堂皇門廳,笑道。
見他臉色好,李景隆也笑著開口,“人生短短數十年,除卻丈夫基業之外,總有些俗世不能放下!”說著,繼續笑道,“臣這輩子,就活了四個字!”
朱允熥笑著往裡面走,“哪四個字!”
“酒色財氣!”李景隆跟在後面。
朱允熥大笑,“我也從你四個字!”說著,頓了頓,“稀裡糊塗!”
“您說臣是什麼,臣就是什麼!”李景隆陪笑道。
此時,一行人都下了車,進了三喜班的大廳。
遠遠的,老鴇子姨娘就扭著略帶贅肉,别有風情的腰肢過來。
“喲,奴的好公爺,您怎麼才來!小三喜等了您半天了,剛才還以為您不來,悄悄的哭了一場。您是沒瞧見,眼睛跟流水似的嘩啦啦!”說著,她依偎在李景隆身邊,手帕輕甩。
“流水”李景隆壞笑,“哪的水兒?”
說著,頓感不對,趕緊看了朱允熥一眼。
那老鴇子也在打量朱允熥,笑道,“奴家眼薄,這是哪家的少爺?喲,人品真是俊俏。嗬嗬,奴也就是了歲數,不然呀這等俏郎君”
“一邊去!”李景隆一把推開她,怒道,“前邊帶路,哪那麼多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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