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不可一成不變,當日之法可今日行乎?大明開國近四十年,豈能一成不變?”
“四十年來百業興旺,若不行新政新稅,依舊隻收定額。不出二十年,富者愈富,而貧者將愈貧。”
“你看的是眼前,而朕看的是我大明的百年!”
“至於你說的,朕商稅過重。彼太祖高皇帝時候,天下商貿凋零自然不收。而如今,就拿武昌府來說,長江上的商船一眼望不到邊際.....中華之物產,暢銷海內供不應求!”
“而因為取消了丁稅,無田百姓可以進城務工為生,使得各地工坊林立,勞力多了,商人所販之貨,比太祖高皇帝時,價格更為低廉!”
“此上天賜我大明,富國之道。即便朕不取,爾等官員怕是也會私取吧?”
“難道沒有商稅之前,就沒人中飽私囊嗎?沒有商稅,官紳行壟斷之事,肥了你們,而國家呢?”
“你口中所謂的重稅,也不過是朝廷所定的鹽鐵茶絲而已。百姓民生之物,何時加過重稅?”
“哦,說到這朕還想起來了!你說朕要收稅,那朕可曾告訴過爾等,農人賣菜也收稅?何時告訴過爾等,百姓攜壺販漿也要收稅?”
“你說源頭是朕?源頭是爾等見財起意,利慾薰心.....以為天高皇帝遠,大權在握就可以為所欲為!”
“稅取之於民,朕也用之於民。嗬嗬!”說道此處,朱允熥連連冷笑,“修築官道,疏通水路,擴建碼頭,爾等從中漁利,撈了多少?”
“你剛才之言,就如你說那錢大庸一般!分錢的時候你們快活得很!出事了卻想撇乾淨!”
“你的話,才是真的難以自圓其說!朕收稅,用之富國強民開疆拓土。而等以稅為名,實則中飽私囊!”
“官府有錢了,不是官員貪腐的理由!民生興旺了,也不是爾等官員個别之功!”
“但有句話你沒說錯,官場風氣糜爛,罪朕亦有之!可這罪,是朕給了你們太多的權利,同時又少了監督。”
說到此處,朱允熥似乎累了,“今日朕也多謝你,你一番話,讓朕心中倒是茅塞頓開了!”
張謙詫異的抬頭,“皇上.....?”
“不過,到底茅塞頓開所謂何事,你是沒機會,也沒資格知道了!”朱允熥冷笑,“事到如今,你依舊毫無悔改之意懺悔之心!”
“徐家一案,二十多條人命,你隻字不提,卻在跟朕說什麼貪腐之風?哼哼....天下如你這般喪心病狂之人,還真是少見!”
“皇上!”李景隆在旁說道,“你何必跟著豬狗不如之人說這麼多呢?”說著,他看向張謙,“此等人,死不足惜!”
“哈哈哈!”
忽然,跪著的張謙有些癲狂的大笑起來。
“罪臣是死不足惜,罪臣死不足惜...天下的官員死不足惜者,何止萬千!”張謙猛的一咬牙,“皇上,臣....真的隻不過是隨波逐流而已!”
說著,他的肩膀陡然一塌,眼簾低垂,“人生在世.....身在俗世,若不隨波逐流隻怕頃刻傾覆..”
他的雙眼漸漸無神,話音低沉起來,“事已至此,唯有一死耳!罪臣一人身死,一人擔罪....好過...其他人陪....”
“不好!”
何廣義驚呼一聲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張謙的下顎,然後哢嚓一聲,把牙關打開。
但他終究是慢了一步,暗紅色的血從張謙的口中流出,順著何廣義的手腕,滴落在地。
“這廝....”朱允熥怒不可遏。
“皇上!”何廣義回頭,“他...口中事先藏了蠟丸,蠟丸內藏毒藥.....”
咚!
張謙的身子,軟綿綿的栽倒,一動不動。
隻是雙眼,依舊不甘的睜著,沒有閉合。
“便宜他了!”朱允熥冷笑,“他想一死,一了百了?他想他一死,許多秘密就永遠翻不出來?”
“何廣義?”朱允熥冷聲道。
“臣在!”
“懷遠侯常森!”
“臣在!”
“懷遠侯常森行欽差事,坐鎮湖廣總理軍民兩政,何廣義留在此間,徹查湖廣都司貪腐大案!”
“遵旨!”
邊上,嚴正的身子再次猛的一震。
“皇上說的是徹查湖廣都司.....”他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此刻,他倒是真想問問張謙,“你的毒藥在哪買的?”
“另傳旨,浙江佈政司使鐵鉉調任湖廣佈政司。”朱允熥又道,“浙江按察司景清暫代佈政司使一職。”
說到此處,朱允熥狠狠的剜了一眼嚴正,“浙江行省監察禦史韓克忠調任湖廣,為按察司使!”
“湖廣佈政司王綸,按察司嚴正,監察禦史巡查禦史等從三品以上官員,一併罷黜戴罪聽參!”
“朕望爾等協作,儘快還湖廣一個郎朗乾坤!此案不管涉及到誰,一查到底!”
說著,朱允熥咬牙道,“給朕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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