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一隻手抓著皇帝的胳膊，一隻手招呼巫行知道：“好，你過來。”

巫行知走過去，和皇帝一人一邊扶著太後，而皇後跟在皇帝的身側。

巫行知看向那些宮女，輕聲道：“熄吧。”

——

大殿的燈火不是全部同時熄滅的，而是從靠近畫布的地方開始，一盞一盞的逐一被蓋住。

隨著黑暗的漸漸來臨，眾人眼前的畫卷慢慢的看不清了，巫行知扶著太後，一步一步的朝著畫捲走去。

一開始太後是沒看出來什麼的，但是這次她沒有再問，而且隨著接近，心裡的好奇已經到達了頂點。

終於，前面有一絲絲亮光的紋路逐漸出現、隨著黑暗的增多，那一絲光亮愈發變得明顯。直到這在大殿中，靠近畫卷這一邊的燈火全部消失後，一隻熒白的馴鹿光影出現在梅花鹿的位置。

它長長的樹枝一樣的鹿角優美的向上蔓延，身後山洞有著斑斑綠光，隱約照亮了山洞內壁迴旋的紋路。

馴鹿周圍幾隻螢火蟲在空中飛舞，山洞中的淺溪映照出上面所有的光，但又被馴鹿的蹄子踩出一圈圈波紋。

此時殿中無人說話，也許是黑暗中看不清别人的臉，也許是真的已經無心說話了。

皇帝和太後光和暗中間的地方停下了腳步，太後背對著半壁燭火，她緊緊地捏著巫行知的手腕，聲音輕柔小心的道：“這是……”

“太後，這是神鹿。”昏暗的光線下，巫行知的話語多少帶著一絲神秘。

那一刻太後是完全信了，但是這位老太太很快就反應過來，她歎息一聲，“難為你一卷絹布花了兩張圖啊……丫頭，你這是怎麼做的。”

巫行知沒有被戳破謊話的窘迫，她沉聲道，“是磨碎了夜明珠，混在顏料裡畫上去的。所以這幅隻能畫光影。”

接下來，就是一片昂長的沉默。

熄滅的燭火重新被依次點燃，光亮順著之前的方向漸漸回來了。直到那神鹿光影消散，梅花鹿重新出現，眾人看見了其他人驚愕好笑的模樣，韓依不知什麼時候一句回去了。

太後才轉開眼，她鬆開被皇帝扶著的手，轉向巫行知，空著的那隻手在頭上摸了兩下，拔下了一支夜明珠髮簪。

“太後？”巫行知一愣，剛剛黑暗中她就看見了，這大殿裡唯一與畫卷爭輝的就隻有太後頭上的寶貝。

太後已經恢複了之前難伺候老太太的模樣，她將髮簪插在巫行知的頭上，高傲而優雅道：“這夜明珠是還給你的，但畫是你送的。”

“謝太後賞賜。”巫行知一聽噗通一下就跪下了，太後這個是正經八百的高檔真貨夜明珠啊，她用的那都是隻能扔大街的破爛原石。原來磨碎了畫成畫就能換這麼貴的東西，她賺了啊！

巫流雲眼神發直的盯著他們，她記得，那個夜明珠是太後最常用的物件……

忽然，薑晴雪的手握住了巫流雲的，巫流雲看向母親，薑晴雪正對她皺著眉，母女兩人臉色都十分不好。

皇帝半扶著太後道：“母後，回去坐著吧。”

太後幽幽的歎息著，“沒事兒，哀家已經……二十多年沒再見過鹿了。這確實是比什麼木鳥好多了。我傷心，可又喜歡，嗬嗬……”

聽見太後都自稱我了，巫行知並沒有覺得欣喜，而是嚇得心跳幾乎要驟停，一瞬間後背就汗濕了。

她一開始還以為這是穩贏一局，結果……居然是二選一的死裡逃生？！

太後竟然二十多年見不得鹿的樣子，那得是什麼樣的記憶。真虧了她這是叫太後懷念起好的部分來了，要是想起什麼不好的，是不是已經像劇裡那樣“拖出去斬了”？

“母後，您若是喜歡，掛去您屋子裡，每晚都能看見。”

“這……”太後猶豫了一下，她細細地看了看，還是道：“算了，我老了，有的事兒也不能總想啊。”

皇帝扶著太後轉身往回走，“那兒子拿去，以後母後想看了，來兒子這兒坐坐。”

“好，好。”

——

一直到巫行知回去坐下，皇帝也沒再張嘴提辛止的事兒，不知道是忘了還是想要放她一馬。

無論如何這都讓巫行知大大的鬆了口氣，若是皇帝真說起來，她也覺得太後能夠幫忙。若是皇帝不說，那也最好不過。

巫行知剛一坐回去，巫流雲就回頭惡狠狠地瞪著她低聲怒道：“你敢耍我！”

巫行知感覺很新奇，今天巫流雲可是太不淡定了，平日一成不變的面癱臉今天就一直在破功。

巫靖華等人心有懷疑的看著這兩個人。

巫行知撇撇嘴，大聲而委屈的道：“哎，大姐姐這是什麼話？難道是覺得月兒這為了百花宴準備的禮物可有何不妥？”

本來很多人都還在注意巫行知，她這樣的高聲更是吸引了上位者的目光。

皇後還直接看著這邊開口問，“流雲怎麼了。”

巫流雲有些慌了，她居然忘記巫行知這個瘋子從來不怕事兒大！

在一眾懷疑的目光下，她緊張而小心的解釋道：“是、是三妹妹誤會了，我隻是好奇妹妹竟然有如此手藝，之前卻對我姐妹幾個和爹孃隻字不提，剛剛有些惱怒了。”

沈顏歡故作好奇的問：“不是聽說人家一覺醒來就變了的麼。這有什麼奇怪？巫大小姐就算生氣也别太生氣，叫人以為你們自家姐妹嫉妒怨恨，這就不好了。”

巫流雲眼眶馬上一紅，抿著唇不再言語，速度快的讓沈顏歡驚訝。巫流雲這嬌媚的樣子太過柔美，叫不少公子哥瞬間看迷了眼。這一下反倒顯得沈顏歡欺負人似得。

沈顏歡身邊的姑娘推了推她，示意她别再說話了。氣得沈顏歡翻了個白眼，這年頭真是裝柔弱就是大爺啊。

巫行知傾著身體，湊在巫流雲耳邊低聲笑道：“哎，大姐姐沒見過的可多了，以後有機會，我叫你一一見識見識。”

巫流雲自然聽得出這是一個威脅，她恨恨地回頭，“那好啊，你給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