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說不出寬慰勸誡的話來。
孟津渡之後,三弟一直鬱鬱寡歡,肉眼可見的清瘦了下來,他知曉,那沉甸甸的十五萬人命壓在三弟身上,他晝夜不能安。
如今小妹決意赴死,他怎會躲在她的身後。
謝秉文閉眼,淚滿面,再睜眼時,朝著謝清宴一拜,聲音哽咽暗啞的吟唱為他送行:
天地無窮極,
陰陽轉相因。
人居一世間,
忽若風吹塵。
願得展功勤,
輸力於明君。
懷此王佐才,
慷慨獨不群①。
......
行行重行行,
與君生别離。
相去萬餘裡,
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長,
會面安可知?
胡馬依北風,
越鳥巢南枝②。
......
(①為《薤露行》片段,②為《漢樂府.行行重行行》片段)。
謝清宴在大哥的送别吟唱中,轉身離去。
青黛將謝家人安頓好後,看著謝家諸人,再次跪地拜别。
“老太爺,大公子,小姐交代的,奴婢已經做到,奴婢要走了。”
“你要去何處?”
青黛展顏輕笑,卻不住落淚。
“奴婢去服侍小姐。”
謝母聞言,悲聲而泣,一把攬住她,抬手拍打她。
“你們一個個,拿刀子紮我的心!不許去!誰也不許再去!”
青黛伏在謝母懷裡哽咽的哭著,主仆哭成一團。
謝母從知道女兒回不來以後,便一直木然的聽著兒子的安排。
緊跟著老三去了,現在連青黛也要離開,謝母再也忍不住悲慼的情緒。
青黛聽著謝母的哭聲,隻覺得腦中渾噩,恍恍惚惚,彷彿回到了杏花樓大火那日,彷彿回到了懵懂無知被那人占了清白身的那日......
“都是因為我,若不是我,小姐和王爺怎會離心,小公子怎會被擄走,王爺怎會被伏殺,是我,是我害了小姐,我死不足惜,小姐說來生要與我做姐妹,可我哪裡有資格做她的姐妹,便是永世為奴為仆,也難消我的孽債......求夫人成全...求夫人成全......”
青黛聲音哽咽低沉,眾人聽不清她在說什麼,隻見她不住的磕頭,口口聲聲的說著求成全。
謝老爺子看出這丫鬟已經了無生意,便是拘著她,隻怕她也不想活了。
謝老爺子一生經曆過無數的戰亂,縱如此,此時也驟然間蒼老了許多。
此時他揮手,臉色發白道:
“放她去吧,全了她跟阿音主仆一場的情意。”
鄭氏聞言,忍不住掩面而泣,青黛再次拜别,離開。
-
謝德音看著舉辦大婚的宮殿,正是她和周戈淵成親的地方。
這大殿中一磚一瓦,她都無比熟悉。
她輕嗤一笑。
周戈淵是皇族親王,婚儀大典選在此處無可厚非,陸修齊他憑什麼?
她一步步的朝著上方走去,陸修齊便站在台階之上,一身喜袍,立在上方,含笑看著謝德音一步步朝著他走來。
朝中文武官員列於兩側,第二次看著這樣的場面,險些以為這兩年的時間如同一場夢,此時的婚儀大典,還是當初攝政王成婚之時。
一步步,一階階,謝德音走到了陸修齊的身側。
在禮部祝讀官大聲誦讀著婚儀慶典的詞時,謝德音聲音拔高,朗聲道:
“我夫君未死,他尚在人間,被人迫害,流落在外。今日佞臣迫我改嫁,他不臣,我卻不能不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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