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黑,門悄悄被人從裡推開。
合歡殿內
萬歲爺的轎輦才剛從乾清宮中出來,轉眼沈芙這兒就收到了訊息。
“你確定?”沈芙聽到訊息的瞬間,轉頭朝著身側的小桂子問道。
一旁的小桂子點了點頭,確定道:“奴才瞧的真真兒的,萬歲爺的轎輦是從這兒咱們這兒過來的。”
沈芙聽到這兒,心中不知是該鬆上一口氣,還是應當提一口氣。
說實話,沈芙現在有些怕見萬歲爺了。
那日戲演的太過,以至於沈芙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大氅落在萬歲爺的臉上時,沈芙的心都跟著揪緊了。
她生怕萬歲爺反手將那大氅又扔回她身上。
這才急忙跑了出去。
出門的時候冷風一吹,沈芙的腦子一清醒,心都跟著揪緊了。
萬歲爺的脾氣這麼大,到時候反應過來說不定要找她算賬。
沈芙腳步走的飛快,哪怕是一路小跑,到最後小太監前來護送她回去。她心中卻還是一直惴惴不安。
心一直懸了幾日。
好在的是,這幾日萬歲爺太忙,連著後宮都沒來。
沈芙也幾乎快將那件事忘的一乾二淨。
倒是沒想到,今日這不聲不響的,萬歲爺居然過來了。
“你說,萬歲爺不會是來找我麻煩的吧。”沈芙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神色極為的難看。
這馬上就要過年了,這個時候再跟萬歲爺吵鬨,可不是明智之舉。
沈芙掌心落在太陽穴上,指腹落在上面輕輕揉了揉,心中悠悠的歎了口氣。
乾清宮中這幾日半點兒動靜都沒有,沈芙還當萬歲爺忘了這件事。
但是沒想到,萬歲爺這幾日不聲不響的就過來了。
應當是心裡心虛,沈芙越想心中越是害怕:“萬歲爺這不聲不響的,不會是要處理了我。”
沈芙想到這兒,連著落在扶手上的手都跟著握緊了。
“小主,不會的。”小桂子不知道小主到底是犯了多大的事。
但是那日從乾清宮中出來之後,小主的臉色卻是前所未有的難看。
小桂子瞧著沈芙的臉色,生怕她到時候影響了腹中的胎兒。
連忙的來回寬慰:“小主,您如今不能生這麼大的氣。”
他拍著沈芙的後背,幫忙順氣兒,一邊又低聲兒安慰著:“你腹中還有子嗣呢,萬歲爺說什麼都不會動你的。”
“再說了,小主您這麼受萬歲爺寵愛。萬歲爺又怎麼會捨得責罰你呢?”小桂子當真兒是覺得自家小主多想了。
以萬歲爺如今對小主的榮寵,怎麼可能會輕易的對小主動手?
小桂子寬慰的話在腦海中響起,沈芙聽到後隻是諷刺的搖頭。
君恩難測,世上最難以猜透的便是帝王心。
沈芙在宮中多年,見識的多,從始至終知曉的一件事就是不要將自己的位置看的太重。
若是别的事,沈芙必然是不會害怕。可是偏偏:“這件事不一樣。”
她打的不是别人,可是萬歲爺。
哪怕她懷著孩子,可對著萬歲爺動手,這件事也是可大可小。
沈芙擔心的不行,掀開楹窗朝外面看了眼,恨不得當場叫萬歲爺回去。
“小主,如今人既是到了,必然是回不了頭了。”
小桂子見小主著實是擔心,立在一旁提醒道:“小主與其在這裡擔憂,倒是不如想想有什麼應對之策。”
他雖不知小主犯下的事到底有多大。
但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事情已經發生了,強行懊悔也是無用。
不如想想,這件事該如何解決。
沈芙被小桂子這句話提醒了。
是。
她與萬歲爺不可能一輩子都不見面,這件事早晚就必須得要解決。
遲早的事,自己何必要這麼慌張?
沈芙的手指落在一起攪弄著,如今她應當想的是這件事如何解決。
慌張與懊悔都是無用之功。
沈芙低頭細細的思索著,不知是掌心太過用力,還是指尖過於尖銳。
她喉嚨中倒吸一口涼氣,指腹間傳來一陣痛。
“怎麼了?”小桂子連忙問。
沈芙低頭,看著自己手指上那個即將快好的燎泡。
這個傷是她當時拿著臘八粥過去。
為了演一場苦肉計,也為了讓自己親手熬煮這點顯得更加的逼真。
這個傷口是她故意弄的。
沈芙看著自己手指上的傷口愣愣發呆,腦海中一直都是當時萬歲爺看見這個傷口後的神色。
萬歲爺分明是信了的,瞧見這個傷口後神色立即變了。
苦肉計還是有用……
沈芙的指腹在那燎泡上細細的摩挲著:“既然這招有用,那自然不介意多用幾次。”
“小主您說什麼?”小桂子連忙問道。
“沒什麼。”沈芙搖頭,連忙將自己掌心收回去。
“你去小廚房拿些豆子……”沈芙話音落下,隨後又嚥了下去。
萬歲爺此時已經在路上,再拿豆子做臘八粥顯然是已經來不及了。
再說,雖說她要用同一招,但是換湯不換藥,起碼也要做的好看些。
沈芙腦海中琢磨了一番,最後落在自己桌面上的珍珠白玉糕上。
“你去小廚房拿些現成的麪糰和餡料來。”
小桂子不愧是人精兒,沈芙隻說要了這兩樣東西,他立即就知道沈芙要做什麼了。
“小主您要親手包餃子?”
沈芙點了點頭。
萬歲爺很是喜歡吃帶餡的東西,沈芙陪著萬歲爺用了許多頓膳,自是知曉萬歲爺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
再說了,如今正是年關,京都又有包餃子的習俗。
沈芙這招倒算是用了心思。
小桂子見小主點頭,心中更加確定。不管萬歲爺與小主之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隻是小主的態度擺在這兒。
無論這頓餃子吃不吃的成,隻要讓萬歲爺知曉了小主的心意就行了。
在這宮裡面,心意自然也是最難得的。
小桂子不敢耽誤,彎下腰打了千兒就立即下去辦。
隻是他剛出門,就被人一把拉住了。
“小主這麼憂心忡忡是為了什麼?”紫蘇守在門口瞧著呢。
她見小桂子出來,急忙拉住他的袖子詢問:“小主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桂子一臉的頭疼。
萬歲爺的轎輦都已經出發了。乾清宮中離這兒再遠,餘下的時間也不多了。
他要在萬歲爺來之前,將這些東西準備好。
小桂子拉扯著:“小主沒事,你先放開我,我要去趟小廚房,”
紫蘇拉著小桂子不讓走:“我剛在門口見著小主憂心忡忡,你說,小主是不是受什麼委屈了。”
小主不讓她進屋伺候,她就在門口一直守著。
剛從窗戶外裡看,小主一臉的愁容。紫蘇見小主擔憂,更是急的恨不得闖進去。
“你先放開我!”小桂子拉扯半天,拉扯不住。
隻的歎氣:“小主想吃餃子了,要我去小廚房拿東西,你快放開,耽誤了時辰到時候看小主生不生氣。”
紫蘇一聽,連忙放開小桂子的手。
小桂子見狀大鬆了口氣,也沒跟紫蘇解釋太多,留下這話好後就匆匆離開。
*****
雪夜難行,漆黑的夜裡,頭頂連著一絲星光也無。
萬歲爺的轎輦朝著合歡殿的方向而來。隻是天氣到底太冷,白日裡青石板上才剛將殘雪給打掃乾淨。
到了晚上,青石板上又凝結了一層厚厚的冰。
抬轎攆的太監們生怕步子不穩,驚擾了裡面的萬歲爺。
故而一直走的小心翼翼,唯恐出了差錯。
轎輦不緊不慢的朝著合歡殿的方向走著,而暗夜深處,王茹兒也跌跌撞撞的朝著合歡殿跑來。
她怕!
她怕周淑雲到時候連累了自己。
如今雖隻是個選侍之位,但她到底還算是有一條命活。
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有條命總比沒命活強。
要是周淑雲真的去刺殺了沈芙,到時候連累自己一起那得多冤枉?
再說,以沈芙的脾氣,自己將這件事告訴了她,隻要日後不作死,沈芙必然不會主動去害自己。
沈芙與周淑雲。
王茹兒幾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應當投誠的人到底是誰。
趁著月色,她咬了咬牙,一路朝著合歡殿的方向跑去。
王茹兒一路上半點兒都不敢歇,隻顧著往合歡殿跑。
她之前來過合歡殿幾回,雖是沒進去但也知道這合歡殿是個極好的地兒。
比她住的儲秀宮強上不止一丁半點兒。
可等到了這兒,她卻發現自己困在原地,進都進不去。
合歡殿外有太監在把守著,四周來來往往的都有奴才。
以她想要溜進去見沈芙,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可若是叫人進屋去通傳?王茹兒想到之前兩人的恩怨,沈芙不一定會見自己。
王茹縮在角落裡滿臉愁容,一時不知自己該如何是好。
雪夜,四周都冷的出奇。
王茹兒怕被人發現,躲在門框之後。牆岩下的碎冰很快就將她的鞋襪染了濕透。
她縮在門後,冷的幾乎動彈不得。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前方傳來叫轎攆的聲響。
是萬歲爺?
王茹兒眼睛發亮,連忙從門框後探出頭。瞧見站在轎攆旁的林安之後,她才雙眼發光的立即出聲:“萬歲爺,萬歲爺……”
立在一旁的林安眼睛瞬間往角落看去。
天黑,又隔的遠,林安沒注意到那人是誰。
隻是聽著她的呼喊,猜測:“萬歲爺,應當是哪個嬪妃。”
轎攆停都未曾停,簫煜坐在轎攆中抬手捏了捏鼻尖:“不見!”
他不管此時對面的人是誰。
隻是除了沈芙,他此時任何人都不想見。
林安知道萬歲爺的脾氣,招了招手就走了,連著餘光都沒朝身後的方向去看。
唯獨王茹兒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萬歲爺的轎輦從自己的眼前消失。
連帶著那點燈光,在自己的面前一點點的熄滅。
她愣在原地,緊接著而來的便是與剛剛一樣的黑。
渾身上下冰冷刺骨,王茹兒手腳發麻,停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做什麼。
這時,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繡花鞋低踩在雪地裡,傳來沙沙的聲響。漆黑的夜裡,伴隨著耳側邊的狂風,那聲音就像是在自己的面前。
王茹兒聽見聲音僵硬的轉過頭,瞧見來人的一瞬間,活像是見了鬼。
隻見那茫茫白雪,月色之下。
周淑雲拎著一盞紅燈籠,站在她面前,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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