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喊著他的名字,一步步地走近。
蕭承淵感知到了什麼,轉過了身。
依舊是那副英俊的樣貌,但好像又有哪點不同了。
他的眉眼如山雨初霽,乾淨坦蕩,神情亦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
江姝檸一時看呆了。
可下一刻,不知從哪兒飛出了一柄利劍。
鋒利的劍刃冒著寒光,緊貼著蕭承淵的脖頸劃過。
噴射而出鮮血濺了她一臉。
江姝檸猛地睜開眼,從床上驚坐起,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她看著屋子裡內熟悉的陳設,緩了好一會兒。
隻是夢罷了!
出了一身的冷汗,潮濕的衣服貼在身上很難受。
江姝檸剛準備喊梨兒幫她拿衣服,房門被人大力推開。
梨兒火急火燎地跑了進來,眼眶通紅。
“小姐,攝政王殿下出事了!”
江姝檸神情僵住了,一顆心像墜入了深不見底的懸崖。
“你先别急,慢慢說。”
梨兒搖了搖頭,“奴婢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隻是外面都在傳,說益州昨日早晨突然發生山崩,殿下被壓在了下面,到現在都沒被救出來,估計已經……”
江姝檸掀開被子下床,聲音已然有些慌亂。
“去把管家叫過來!”
梨兒用袖子抹了把眼淚,“奴婢這就去。”
很快,管家從前院匆匆趕來。
“老奴給王妃娘娘——”
江姝檸打斷了他的行禮,迫不及待地問道:“我問你,外面的傳言是不是真的,蕭承淵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管家面色沉重地應了聲是。
最後的希望破滅,江姝檸挺直的脊背瞬間塌了下去,目光空洞呆滯,沒有一個聚焦點。
她還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蕭承淵武功出神入化,反應又快,要是察覺到了不對一定會躲開的,怎麼會被埋住呢……
這時,丫鬟叩了叩門。
江姝檸啞聲道:“進來。”
“王妃娘娘,皇上身邊的魏公公來了。”
管家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皇上應該是不放心王妃娘娘您,所以特意派人來這一趟,以表關心。”
江姝檸也是這樣想的。
可等她到了正廳,才發現根本不是這樣。
魏德確實帶了許多賞賜,但不是慰問,是為了封她的口!
他說坊間的謠言已經處理了,由官府的人出面證明是假的,山崩發生時攝政王根本不在場,而今人仍在益州好好賑.災。
江姝檸氣的全身顫抖,剋製的聲音裡有絲絲縷縷地怒火在燃燒。
“皇上這是什麼意思?是打算見死不救嗎?”
益州的天氣一直不好,接連下了好幾天的雨,晚上溫度低。
從昨日清晨到現在,已經超過了十二個時辰。
出事的人就算救出來也是凶多吉少。
如果被埋的人“沒有”身份尊貴的攝政王,官兵便不會在搜救上面浪費時間和精力。
畢竟賑.災才是第一要事。
她問的直白,魏德怔了一下,訕訕賠笑。
“王妃娘娘這說的是哪的話,攝政王乃皇上的親弟弟,聞此噩耗甚是痛心,但皇上身為一國之君,亦也有不得已的苦衷,邊境動盪,周邊小國蠢蠢欲動,屢次挑釁邊疆幾座城池,攝政王是咱們朝的戰神,定海神針,若是他出事的訊息傳出去,後果不堪設想,皇上也是為了大晟的江山社稷著想,還望王妃娘娘您能理解皇上的一片苦心。”
戰神……
江姝檸低聲重複了一遍,突然笑了。
去他媽的戰神稱號,真是諷刺!
就因為蕭承淵是戰神,所以他就活該落得個這樣的下場嗎?!
江姝檸忍無可忍,甩了手邊的茶盞,怒罵道:“帶上你的東西給我滾!”
茶盞魏德鞋前炸開,裡面的茶水有一半都灑在了鞋面上,燙的他跳腳。
“王妃娘娘,您——”
江姝檸指著門口,冰冷的眼底儘淩厲的殺意,又重複了一遍滾。
魏德十幾歲便開始跟著皇上,到如今大內總管。
一路走來,都是别人奉承巴結著他,還從未被這樣指著臉罵過。
他把擦鞋的帕子隨手一扔,鼻孔朝天,再也沒有來時的客氣恭敬。
“王妃娘娘,您的一言一行雜家回宮後都會稟告給皇上,您可不要後悔。”
江姝檸掀起眼皮,神情譏誚道:“怎麼,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我做的這些,比不過心狠者的萬分之一。”
心狠者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魏德瞪的眼珠子都快掉在了地上。
她居然敢指桑罵槐地說皇上,簡直是膽大包天!
管家一直守在門外,聽的清清楚楚。
不是不怒,但更怕自家王妃再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
他勉強擠出一抹笑容,走到魏德面前,客氣道:“公公見諒,我家王妃前幾日生了場大病,如今還未徹底好全又聽到了殿下出事的訊息,她這也是心緒不佳,急火攻心才導致的失態,您多多包涵。”
管家說著,從袖子裡摸出了一錠銀子往魏德手裡塞。
魏德垂眼一看,心裡的怒火散了些。
“王妃娘娘身邊有你這樣會辦事的下人是她福氣。”
“老奴隻是儘了應儘的本分罷了,若真要比起來,遠不如公公您半分。”
管家三言兩語,把魏德哄的服服帖帖。
他把銀子揣在袖兜,對江姝檸敷衍地行了禮。
而後手裡拂塵一摔,哼了一聲,帶著幾個抬賞賜的小太監走了。
看在這錠銀子的份上,他可以不添油加醋地給皇上稟告。
魏德走後,管家嘴角虛假的笑容立馬消失。
“我呸,狗雜碎,狗仗人勢仗久了,還真把主子了!”
罵完,他“嘭”地一聲關上了屋門,轉身後又換了一副神情。
“王妃娘娘,老奴知道您心裡有氣,但魏德他畢竟是皇上眼前的紅人,您把他得罪了,就不怕他在皇上面前給您穿小鞋嗎?”
江姝檸嗤道:“他穿是一回事兒,皇上會不會降罪又是另一回事。”
無塵還未完全取得皇上的信任,皇上暫時離不開她的藥丸。
所以她隻要不做太過火的事,皇上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見她心裡有數,管家鬆了一口氣。
王府現在隻剩下王妃娘娘這一個主心骨,可千萬不能出事。
江姝檸冷靜了片刻,問道:“蕭承淵去益州帶了多少暗衛?”
“除了風葉外,殿下隻帶了兩名暗衛。”
“那府上現在還剩餘多少暗衛?”
“二十多個,多日前風樹帶走了不少暗衛,不知道去執行什麼秘密任務了,一直未歸,”管家頓了一下,猜到了她的用意,“王妃娘娘,您是想派暗衛去救殿下?”
江姝檸嗯了一聲。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隻要沒有看見蕭承淵的人,一切都有可能。
她不知道最後的結果如何,但知道如果此刻不派人去找,坐以待斃,她定會後悔。
管家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心裡的顧慮說了出來。
“益州距鄴京一百多,近二百裡地,快馬加鞭也得明日才能到達,殿下是昨日一早出的事,怕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江姝檸又何嘗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從死神手裡搶人是爭分奪秒的事。
但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辦法?
離蕭承淵最近的官兵聽令於皇帝,不會去救。
現在派人又來不及。
江姝檸焦急地來回走動,驀地,腦子閃過一道白光。
她怎麼忘了大哥!
檀辭閣生意遍佈天下,益州說不定也有他的人。
江姝檸眼裡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微光,她催促著管家快去備車。
管家看她著急,也沒多問,應了一聲就跑著去了。
與此同時,安王府。
出去打聽訊息的心腹回來了。
“與王爺所料的半分不差,皇上下令,嚴查造謠之人,街道上已無人再議論攝政王出事的訊息了,無人搜救,攝政王死後連屍身都不能入皇陵,恭喜王爺大仇得報。”
蕭雲適撫平腿上的毯子,淡聲道:“不是大仇得報,這是他欠本王的。”
一命還一命罷了!
當年向鵬被困鷹嘴穀,父皇決定讓蕭承淵帶兵支援。
可聖旨還未下,蕭承淵身染惡疾,重病不起的訊息就傳到了宮裡。
然後父皇便把這門差事交給了他。
蕭雲適並不理解皇上做的這個決定。
找蕭承淵去是因為他驍勇善戰,擅長領兵佈陣。
如果蕭承淵去不了,那朝中武將選誰去都是一樣的。
他領兵才能還不如那些武將,父皇為何會選他?
直到後來,蕭雲適廢了一雙腿,死裡逃生地回來。
他躺在場上不能動,總覺得此事蹊蹺,便開始調查這件事。
他得知是蕭承淵故意稱病不去,並向父皇舉薦了他。
也就是說蕭承淵早就聽到了什麼風聲,或者早就預料到了會發生何事,但還是推他出去送死。
蕭雲適自認從小到大都十分尊敬這位皇叔,從未有得罪過他的地方,實在是想不明白蕭承淵為何會這樣對他。
不過人死債銷,他們兩人的恩怨便到此為止吧!
蕭雲適喝了口茶,溫聲道:“她怎麼樣?”
這個她指的是誰,心腹心知肚明。
“皇上派魏德去攝政王府傳話,據說攝政王妃當場發怒失態,拿茶盞砸了魏德,讓他滾。”
蕭雲鐸唇角弧度落下,喃喃道:“她竟這般喜歡皇叔……”
他一直以為是蕭承淵的一廂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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