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勉覺得又冷又痛,他知道自己要死了,渾渾噩噩間彷彿聽到了秋孃的聲音。
他強撐著睜開眼睛,今夜月光明亮,讓他瞧清了秋孃的模樣。
她還是這般美,這般溫柔又善良。
方才聽說秋娘被柔姨抓走,他嚇得肝膽俱裂,急忙尋了過去。
他看到了圓宥那個禿驢,一下子便什麼都懂了。
定是圓宥過來告狀,說他白日裡將秋娘帶去了慈濟局,結果秋娘在官老爺面前露了馬腳。
柔姨的心狠手辣他是知道的,她無法容忍任何忤逆和意外,當初秋娘偷入地窖,柔姨就要將秋娘打死。
他磕了不知多少個頭,才將懲罰秋孃的任務攬了下來,他狠下心將秋娘打得奄奄一息。
可是他沒想到,秋娘己經懷上了他的孩子......
他若知道......可就算他知道,他也沒有選擇。
他如果不下這個狠手,秋娘必死無疑,他真的沒有選擇。
想到這裡,阿勉張開那起了皮的嘴唇,掙紮著吐出了幾個字:“秋娘......對不住,我們的孩子......我也想......也想留住。”
秋娘見阿勉張了嘴,便急忙側頭去聽,這句話一入耳,她突然就怔住了。
這一刻,悲切、哀慟,數不清的遺憾奔湧而上,秋孃的眼淚在眼眶裡轉啊轉,還是落到了阿勉的臉上。
阿勉感覺到了眼淚的溫度,落在他綻開的臉上,十分刺痛。
方才柔姨決意打死秋娘,他不斷求情,可柔姨說,他也該死,他也要挨五十鞭。
若他們倆命大,五十鞭後還能活,她便不計較了。
可是他知道的,秋娘連連生孩子早己傷了身體,她熬不過去的。
他請求自己受完一百鞭,可他是個沒用的,七十幾鞭的時候,他就昏死過去了。
寒意己經沁入了他的五臟六腑,他知道,自己定活不成了。
他硬撐著一口氣,隻是想告訴秋娘一件事。
“秋娘......”
阿勉顫抖著抬起了手。
秋娘瞧出這似乎會成為阿勉的遺言,趕緊哭著握住了他。
她說不出自己對阿勉究竟是怎樣的心情,她恨他,也依賴他。
他們被囚禁在了這裡,好的時候,猶如兩隻互相舔舐傷口的困獸,不好的時候,他也會往死裡打她......
阿勉用儘全身力氣抓緊了秋孃的手,嘶啞著聲音說道:
“秋娘,我們的兩個孩子.......我偷出去了.......”
秋娘聽到這裡,猛地瞪大了眼睛,渾身都劇烈顫抖了起來。
阿勉牽起嘴角,想要在心上人面前抹去最不堪的模樣。
“一男一女......秋娘,他們.......他們在南郊......南郊救濟院。”
“我......我不是一個壞父親,秋娘,我儘力了......”
秋娘張大了嘴巴,這一刻,巨大的驚喜與悲痛雜糅在一起,讓她失了聲。
“命啊......天命如此,死了也罷......”
話到此處,阿勉也卸下了心頭最重的包袱。
那句歡喜,他到底沒有說出口。
他見秋孃的第一眼,就覺得她就像陽光一樣溫暖,像花一樣美麗,讓他一下子就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若有下輩子......若有下輩子,讓他們清清白白相遇,就再好不過了......
秋娘看到阿勉的眼睛漸漸闔上,嚇得急忙去搖他。
她幾次張嘴都沒能發出聲音,急得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下一刻聲音撕裂喉嚨闖了出來,扭曲得變了音調。
“不!阿勉!阿勉!你别死!求求你!”
秋娘重重拍打著阿勉的臉,他臉上原本凝住的傷口再次綻開,鮮血糊了秋娘一手。
秋娘慟哭出聲,這一刻隻覺摧心剖肝。
她在即將失去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原來己然將阿勉看得這般重。
“阿勉,求求你!不要死啊——”
就在秋娘幾乎絕望之際,一隻小手突然探過來,落在了阿勉的額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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