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公翻了個身坐在榻上,盤腿問了句,“黃賢,你覺得我為何要將隨身玉佩給祁夫人?”
小太監黃賢畢恭畢敬道,“老祖宗,我覺得您抬舉祁夫人也有自己的道理。”
“我不好自作聰明多說。”
“讓你說就說,又不是陪王伴駕,隻是在我的面前,何必推三阻四。”
黃賢將搥腰用的木質小錘放在身側,跪在地上鬥膽說道:
“祁夫人身份尊貴,陸大人待她和親女兒一樣,我聽說學士府人人都聽她的,就是連帝師府的聶大人也聽她的。”
“我想……以她的地位,她若想辦件什麼事情,自己就能辦。自己辦不了的,帝師府也能幫著辦。”
徐公公滿意地瞥了眼自己的小徒弟,“繼續說。”
黃賢感知到自家師父的欣賞,樂嗬嗬說道,“祁夫人問老祖宗您借人,說明她要做的事情,是陸大人所不齒的事情。”
“說明呐,祁夫人也不見得和陸大人一路人。您抬舉她,也是在籠絡她。”
徐公公皺紋橫生的臉上露出欣慰,伸手摸了摸黃賢的頭。
聲音溫和,“黃賢,往後你也不必哄著奉承著陳平。”
挑唆兩個徒弟之間的關係,想抬舉這個小徒弟。
譏諷道,“陳平年輕時候走不通科舉路,才想著駿馬跑千裡,銀燕入雲霄到京都謀發展。”
“他的翅膀硬了,眼裡沒我這個老祖宗了。”
“以後,我扶持你。你察言觀色,以後伴駕我放心。就是肚子裡沒墨水,你去多讀些書,不能隻是識字卻不精通。”
黃賢受寵若驚,跪在地上重重給徐公公磕了兩個響頭。
明白這是自家師父想讓他頂替陳平的位置。
跪在徐公公面前,“謝老祖宗提拔!”
保證,“日後我絕不會忘記老祖宗對我的恩情!”
……
雲皎月回學士府後,林芙蕖還在。
看見自家妹妹全須全尾回來了,心裡放心不少。
迎上去,“皎月,徐公公沒為難你吧?”
雲皎月雙手被緊握,搖頭,“義姐放心,我沒受到任何為難。”
沒忘徐公公真心實意地勸告,對著林芙蕖道,“義姐,你回帝師府後,可以轉告父親。”
“就說徐公公有歸鄉之意,這兩年他會夾緊尾巴不鬨事。”
“至於文安公主一事,我想徐公公心裡已經有取捨了。”
林芙蕖挽著雲皎月的胳膊進了房闥,段駙馬一事拖了月餘沒個定論。
要是徐公公捨得將公主府嬤嬤的對食推出來,平眾怒。
那文安公主也就不會再日日找機會,找她哭訴。
她臉上洋溢著喜悅,替自家父親官途少了幾分險意而安心。
“徐公公老謀深算,他怎麼會突然和你說這些?”
“就是因為徐公公是個胸有成算的人,他才會對我說這些。”
雲皎月坐靠在細竹篾條編製而成的熏籠旁暖身子。
半真半假,清冽嗓音落下,“我給他寫了個藥方,他尚有人性感激我。”
“再加上陛下的身子,我在澤州的時候就聽人議論,說不太好。”
“陛下若是有朝一日殯天,徐公公鐵定沒有什麼好下場。”
鄭貴妃的八皇子年幼,護不了徐公公。
再加上徐公公做內相那麼多年,帶著富貴回鄉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好過有性命之憂的,和黃毛小子磨合脾氣。
“義姐,我看接下來你也不要和兩位公主多往來。”
雲皎月明亮眼眸帶著細碎光芒,在自己還在京都的時候,儘可能將在意之人的後路交個底。
簡明扼要說出自己擔心的事情,“我朝有活人殉葬製度。”
“一旦陛下殯天,後妃殉葬都是皇後一人說了算。沒有子嗣的,必會被殉葬。”
“有子嗣的,譬如鄭貴妃和張貴人,也未必不會被勒令自裁,再一同殉葬。”
糊弄著林芙蕖,儘管兩位皇子誰也不可能成為帝王。
還是道,“儲君之爭就是皇位之爭,眼下八皇子和九皇子誰能坐到龍椅上,我們誰都不知道。”
“若是八皇子上位,鄭貴妃是不會放過皇後和張貴人,更不會放過和她們來往密切的人家。”
“我看,你和青州宋大人之子的婚事,還是得儘快辦。”
林芙蕖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明白雲皎月的一貫思路就是,不與人親近,就不會為旁人可能會有的下場而唏噓和感慨。
心裡沒底,將手貼著熏籠,“真的會被殉葬嗎?”
代入雲皎月所設定的情境,想著要是皇位之爭是八皇子和鄭貴妃勝了:
“要是有子嗣的妃嬪也會被殉葬,那她們所生下的孩子,譬如安遠公主和文安公主,還有九皇子……”
“這,怕是都逃不了早死和國除的下場。”
雲皎月重重點頭,“無論會不會,義姐你還是要為自己早做打算。”
明仁宗時期,寵妃郭貴妃生下騰王梁王衛王三子,可在仁宗去世後,還是被皇後張氏勒令殉葬。
她所生下的孩子,就是早死和國除的下場。
想著崇明帝也就隻能活這兩年,萬一真不幸什麼時候死了。
到時候國喪期間,林芙蕖也嫁不了人。
她可不想讓自己的義姐落得被送叛軍的下場。
慫恿道,“我想父親心裡是有數的。”
“義姐大可以將我今日的言辭,全都轉告給父親。”
“若是他真為你操心,不如就將婚期定在一年之內。-
點擊彈出菜單